第六百一十四章 深夜詩人

沒有人是勝利者。

大能力者之間的戰爭用這句話來概括再清晰不過了,因為聖戰已經有過幾次了,但這種養蠱的方法從來都沒有造就出任何一個無所不能的至高神,只有傷痕累累的世界和一堆被淹沒在時間裏的大能力者。

他們不會死,但被清除記憶重新投入到一個新的世界中,這跟死了其實並沒有區別,猴爺認為自己最初一定不會是被憑空創造出來的,自己也許也有家人也有完全屬於自己的家人,就像奈非天一樣,從一個普通人突然變成了大能力者,然後就是無盡的戰鬥、死亡、輪回,之前那一身的傷痕已經告訴他了,他雖然是接了魚龍的位置,但實際上自己很可能在以前就已經是一個戰果累累的殺戮者了,只是究竟是誰把他殺死的,他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了。

“你在幹什麽呢。”

猴爺回過頭,發現聲音的來源不是奈非天而是那個已經被列為敵人的紅毛丹,但他看上去並沒有擺出戰鬥姿態,反而坐在路邊的副手上,看著兀自站在雪地中的猴爺。

“我在作詩,我是個被大能力者耽誤的詩人。”

“你?”紅毛丹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一樣,好看的臉上露出堪比女孩的美好笑容:“建剛姐說你是這個世界上最粗魯的人。”

“已經叫上姐了。”猴爺點上煙,然後呼出一口氣,在黑暗中分不清是煙還是霧:“她還是不夠了解我,我是個真正的詩人,行走在黑暗中的詩人。”

“那你都作什麽詩?”

“歌頌十九大。”猴爺瞄了一眼這個煩人的紅毛丹:“這跟你有什麽關系,而且你不害怕被獵殺嗎?”

“哈哈,我可是最強的大能力者,誰能收割我?你現在要是求情呢,我還可以留你一命。”

“真的可以嗎?”猴爺笑著走到他身邊:“留我一命什麽的。”

這一下紅毛丹反而不說話了,因為只要是參戰的大能力者都知道,這場聖戰最多允許有一個隊友,除了隊友之外其他人必須死,不然聖戰永遠不算完。無法逃離、無法轉移,只要還剩下一個,那麽無論是誰都要永遠本困頓在這個荒蕪的世界上。

“你說,當大能力者有什麽好。”

紅毛丹突然慘然一笑:“我一點都不喜歡當大能力者,我一直都在想,如果我不是大能力者我會是誰,想來想去,我覺得我適合當一個植物學家,你看。”

說著,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個西紅柿,這個西紅柿的賣相並不好,還有些返青,但在這麽短的時間裏,不使用能力而且還是淩冽寒冬,能在一個陌生星球上僅靠幾顆種子種出一種全新的果實,這足夠說明他很有這方面的天賦。

“不錯。”猴爺拿過西紅柿放在衣服上蹭了蹭,一口咬下去,酸汁四溢:“還沒太熟。”

“我怕我等不到它們成熟了。”紅毛丹的語氣突然變得沉重了起來:“所以就提前摘下來,大家都很喜歡。”

猴爺笑了笑卻沒有再說話,其實褪去了大能力者那狂傲的外表,紅毛丹也許是因為年紀小,反而是最接近凡人心性的那一個,他的行為模式有時候就和那些正在上高中的半大小子一樣,毫無章法卻總是帶著一股子江湖氣。

就這一點,猴爺羨慕他。

“回去的路上小心一點。”

囑咐一句之後,猴爺就沒再說話,因為戰爭開始,總有人要先走,他可是不止一次看過大逃殺,高見廣春老師是個善於揣測絕境中人的心情的大師,在這個遊戲剛開始時,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天選之子,而只有最後留下的那個人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

紅毛丹走了。

重新變回一個人的猴爺穿著風衣在已經荒蕪的城市中慢慢走著,腳下的積雪快要過膝,但這對猴爺來說並不算什麽,他能輕易走在積雪的上面,不過他仍然選擇讓自己的雙腳微微陷入一些,這樣可以踩出那種獨特的吱嘎聲,在這只有落雪簌簌的夜晚,這種聲音顯得格外清脆也格外清楚。

雖然這個星球的人已經所剩無幾,但一些無人值守的市政工程卻總是會如期工作,比如路燈,雖然沒有主能源供給而顯得有些昏黃,但總歸是有燈的,不過這反而比徹頭徹尾的黑暗更讓人感覺那一股從骨子透出來的孤冷。

不知道走了多久,猴爺感覺自己的詩意差不多都被消耗光了,然後自嘲的笑了出聲,因為他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會有這麽多愁善感的一天。

真的是有意思,他記得塔娜的靈魂學說裏有一句話,這句話讓他非常記得很深,塔娜說“人的靈魂總是在豐盈,任何事情都無法阻止這種豐盈,也許是一天、也許是一年、也許是一生,但不管什麽時候,只要徐徐回望時,人總可以發現一點和昨天不同的東西。也許還是那塊石頭、也許還是那張畫卷,但感覺卻再無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