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五章 我喜歡這樣的陽光

這個時候的天氣似乎總是很多變,白天明明還是陽光明媚,但到了傍晚時悶雷聲就陣陣傳來,天氣悶得讓人心煩意亂,空氣中濕度也讓人渾身上下都是粘糊糊的,很不舒服。

“師傅,到排擋街。”猴爺把手機上的地址遞給出租車司機,然後就一個人坐在後座搖下窗戶看路邊那些為了躲避已經開始噼裏啪啦落下來的雨滴的行人。

其實以他的能力,根本就用不著什麽車,更不用傘之類的東西,只要他想,雨滴甚至不敢落在他的頭上,而哪怕是一個光年的距離,他只要折疊一次空間就能夠輕松到達。

但什麽叫做普通人?普通人不就是那種以孱弱無力著稱的低級生物嗎?科技都進化到了如此程度,在面對下雨的時候,仍然只能選擇用傘遮一下。

但恰恰就是這種緩慢而無力的反抗卻比那種簡單直接的方式多了一些說不出來的韻味,比如春夏交接時一場大雨後空氣中傳來的潮濕的水汽味、比如陰暗的穹頂下那些閃爍的燈光和燈光被雨水形成的水窪倒映出來的一片燈海,還有那些或行色匆匆或閑庭信步的人們和人們臉上折射出來的不同的情緒。

這大概就是世界之所以美麗的原因吧,高高在上時永遠看不到這樣的景色,也感受不到這種讓人感覺舒服的安穩感。

“大哥,你願意跟人拼個車不?到時候少收你十塊錢。”司機師傅側過頭看了猴爺一眼:“你要不願意就算了。”

“沒問題。”沒有反對,只是把屁股挪到了司機後面的位置上:“我不趕時間。”

“那真是謝謝你了。”

司機師傅連聲道謝,然後在每一個匆匆前進的人面前停下來按兩下喇叭,直到有一個女孩打開後門坐上去之後,他才再沒有招攬生意。

在確定猴爺的路線和這個姑娘的路線剛好相反時,司機師傅直接把猴爺的表給掐掉了,然後很客氣地說道:“到時候就收你十五塊錢行嗎?”

“好。”猴爺點點頭:“你開吧,我不急。”

是啊,猴爺一點都不急,哪怕還剩下三十秒他都有辦法準時到達,而且和吃一頓飯比起來,坐在車上瀏覽這座城市最嬌羞的一面其實更有意思。

再次道謝之後,出租車掉頭往郊區開去,那個姑娘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她的長發遮住了臉,看不到容顏,只是能感覺出來她很年輕,至於漂亮不漂亮看不見也沒有必要看見。

猴爺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用手撐在車門上,歪著頭吹著帶濕氣的風,任由那些雨點落在他的頭發上,表情愜意。

不過車裏的安靜並沒有持續多久,不多一會兒猴爺就被一陣壓抑的哭聲把雲遊四方的魂兒給叫了回來,他側過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姑娘,仍然看不到臉,但眼淚滴落的軌跡卻十分清晰。

大概每一個萍水相逢的路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吧,就像他以前說過的,每一個人都是自己生活的主角,在這段故事裏,悲傷也好、痛苦也好、平淡也好、快樂也好,最終的主角都只是自己。

所以猴爺並沒有像平常人那樣去問這個姑娘怎麽了,也沒有裝出中央空調的樣子柔聲安慰,只是從口袋裏摸出一包餐巾紙遞給那個姑娘,她接過紙巾用沙啞的聲音道了聲謝就沒有再說任何話,不過壓抑的哭聲也漸漸平息。

猴爺沒有在意,他恢復了剛才的姿勢看著窗外,直到一個電話聲再次把他從安寧中揪出來,這一次他有些不滿的回頭看了一眼,而那個姑娘卻並沒有發現猴爺的不滿,只是輕輕接了電話,然後用家鄉的方言開始和電話那頭的人交談。

聽語言應該是吳越語系中的變種,也就是說這種語言如果沒有經過專門訓練或者從小生長在這種語言環境下,基本上是無法聽懂的。但剛剛好,猴爺天生就是語言大師,雖然那個姑娘刻意壓低聲音,但猴爺仍然聽了個真切。

其實意思太簡單了,就是這個姑娘碰到了個渣男。她說“一開始我一點都不喜歡你,你那麽用心那麽努力的接近我,我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接受你,可是當我開始漸漸離不開你的時候,你又說要離開我。你不就是不想要孩子嗎,我已經打掉了,我一個人在醫院住了五天,你為什麽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大概就是諸如此類的內容吧,猴爺聽完也只能默默嘆一口氣,畢竟誰的青春裏都要碰上幾個人渣,而且換個角度來說,猴爺自己也是個人渣吧,曾經他也有個孩子的呢,但為了另外一個人扭轉了時間,從此他的內心總是有個疙瘩,現在想來如果那個孩子還在的話,應該比布布小不了多少了吧。

所以說,人一輩子的所作所為,誰也不能拍著胸脯說自己問心無愧,因為對某個人某件事無愧了,那麽就一定會對另外一個人一件事有愧,誰都不是幹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