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億年後的來客(第2/18頁)

何夕並不會一直當聽眾,他的發言時間常常在最後。雖然到山居的朋友多數時候只是閑聚,但有時也會有一些陌生人與他們同來,這些人不是來聊天的,直接地說他們是遇到了難題,而解決這樣的難題不僅超出了他們自己的能力,並且也肯定超出了他們所能想到那些能夠給予幫助的途徑,比如說警方。換言之,他們遇到的是這個平凡的世界上發生的非凡事件。有關何夕解決神秘事件的傳聞的範圍不算小,但是一般人只是當作故事來聽,真正知道內情的人並不多。不過凡是知道內情的人都對那些故事深信不疑。

今天是上弦月,在許多人眼裏並不值得欣賞,但卻正是何夕最喜歡的那種。何夕一向覺得滿月在天固然朗朗照人但卻少了幾分韻致。初秋的山林在夜裏八點多已經很涼,但天空還沒有完全黑下來,蟲豸的低鳴加深了山林的寂靜。何夕半蹲在屋外的小徑上借著天光專心地注視著腳下。這時兩輛黑色的小車從遠處的山口顯出來,漸漸靠攏,最後停在了三十米以外大路的終點。第一輛車的門打開,下來一位皮膚黝黑身材高大壯碩的男人,他看上去大約三十出頭,眼窩略略有些深,鼻梁高挺,下巴向前劃出一道堅毅的弧度。跟著從第二輛車裏下來的是一位頭發已經花白的老者,六十來歲,滿面倦容。兩個人下車後環視了一下四周,然後並肩朝小屋的方向走來。另幾個仿佛保鏢的人跟在他們身後幾米遠的地方。老者走路顯得有些吃力,年輕的那人不時停下來略作等待。

何夕擡起頭注視著來者,一絲若有所思的表情從他嘴角顯露出來。壯碩的漢子一語不發地將拳頭重重地搡在何夕的肩頭,而何夕也以同樣的動作回敬。與這個動作不相稱的是兩人臉上同時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這個人正是何夕最好的朋友鐵瑯。

“你在等我們嗎?你知道我們要來?”鐵瑯問。

“我可不知道。”何夕說,“我只是在做研究。”

“什麽研究?”鐵瑯四下裏望了望。

“我在研究植物能不能倒過來生長。”何夕認真地說。

鐵瑯啞然失笑,完全不相信何夕會為這樣的事情思考,“這還用問,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是兩個月前在一個聚會上一個小孩子隨口問我的問題,當時蘭天成也在,他也說不可能。結果我和他打了個賭,賭金是由他定的。”

鐵瑯的嘴立時張得可以塞進一個雞蛋。蘭天成是蘭天羽的堂兄,家財巨萬,以前正是他為了財產而逼得蘭天羽走投無路幾乎尋了短見,要不是得到何夕相助的話蘭天羽早已一敗塗地。這樣的人定的賭金有多大可想而知,而關鍵在於就是傻子也能判斷這個賭的輸贏—世界上哪裏有倒過來生長的植物?

“你是不是有點發燒?”鐵瑯伸手觸摸何夕的額頭,“打這樣的賭你輸定了。”

“是嗎?”何夕不以為然地說,“你是否能低頭看看腳下?”

鐵瑯這才注意到道路旁邊斜插著七八根枝條,大部分已經枯死。但是有一枝的頂端卻長著翠綠的一個小分枝。小枝的形狀有些古怪,它是先向下然後才又倔強地轉向天空,宛如一支鉤子。

鐵瑯立時倒吸一口氣,眼前的情形分明表示這是一枝倒栽著生長的植物。

“你怎麽做到的?”鐵瑯吃驚地問。

“我選擇最易生根的柳樹,然後隨便把它們倒著插在地上就行了。”何夕輕描淡寫地說,“都說柳樹不值錢,可這株柳樹倒是值不少錢,福利院裏的小家夥們可以添置新東西了。”

“可是你怎麽就敢隨便打這個賭,要是輸了呢?”鐵瑯不解。

“輸了?”何夕一愣,“這個倒沒想過。”他突然露出招牌壞笑來,“不過要是那樣你總不會袖手旁觀吧,怎麽也得承擔個百分之八九十吧?朋友就是關鍵時候起作用的,對吧?”

鐵瑯簡直哭笑不得,“你不會總是這麽運氣好的,我早晚會被你害死。”

何夕止住笑,“好哪,開個玩笑嘛。其實我幾歲的時候就知道柳樹能倒插著生長,是貪玩試出來的。不過當時我只是證明了兩個月之內有少數倒插的柳樹能夠生根並且長得不錯,後來怎麽樣我也沒去管了。不過這已經符合賭博勝出的條件了,這個試驗是做給蘭天成看的,他那麽有錢,拿點出來做善事也是為他好。”

鐵瑯還想再說兩句,突然想起身邊的人還沒有做介紹,他稍稍側了側身說:“這位是常近南先生,是我父親的朋友。他最近遇到了一些煩惱的事情,他一向不願意求助他人,是我推薦他來的。”

常近南淡淡地點點頭,他看上去正是那種對事冷漠不願求助他人的人。常近南眯縫著雙眼,仔細地上下打量何夕,弄得何夕也禁不住朝自己身上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