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二○一一年十二月

“菲洛偵探住在哪個房間?”彼得·霍布森問。他是一位四十二歲的男人,高高瘦瘦,頭發黑灰相間。

門口分診台後的矮胖護士正在全神貫注地閱讀什麽。她擡起頭問:“什麽?”

彼得問:“偵探桑德拉·菲洛住在哪個房間?”

“412房。”護士說,“但是她的醫生已經吩咐過,只有直系親屬才能探訪。”

彼得徑直朝走廊那頭走去。護士慌忙從辦公桌後繞了出來,追過去,用強硬的語氣說:“你不能進去。”

彼得轉過身來看著她,不客氣地說:“我必須見她。”

護士搶到他跟前說:“她是特護病人。”

“我叫彼得·霍布森,也是doctor。”

“我知道你是誰,霍布森先生。我還知道你是博士,而不是醫生。”

“我是北約克理事會成員。”

“那好。閃開,你盡管去欺侮別的人,不允許在我的病房區搗亂。”

彼得大聲地說:“喂,我要看望桑德拉女士,這是生死攸關的事。”

“霍布森先生,重病特別護理區裏的每一件事都是生死攸關的事。菲洛女士在睡覺,我不能讓她受打擾。”

彼得從她身邊擠了過去。

“我要叫保安了。”護士盡量壓低聲音,以免驚動其他病人。

彼得連頭都不回,厲聲說:“好!”他邁開兩條細長的腿向走廊那頭疾走。護士搖搖擺擺地回到辦公桌旁,拿起了電話。

彼得找到412房,門也沒敲直接進去了。

桑德拉身上接著心電圖儀。雖然擺弄心電圖儀不是霍布森的專長,但他要讀懂顯示屏還是毫不費勁的。一袋生理鹽水吊在桑德拉病床旁的支撐杆上。

桑德拉睜開眼睛,似乎費了些時間才看清楚。她最終叫了出來:“是你!”

聲音微弱卻很嚴厲,這是被粒子束武器擊中後的影響。

彼得順手關上了門。“我只有一點點時間。他們已經叫了保安來把我帶走。”

桑德拉說每個字都得費一番力氣:“你想……讓人把我……殺了。”

“不,”彼得說,“我發誓不是我幹的。”

桑德拉竭盡全力發出一句微弱的叫聲:“護士!”聲音太弱,門關上以後,外面的人根本聽不到。

彼得望著這個女人。幾個星期前,他初次見到她時,她是一個三十六歲的健康女人,長著一頭富有光澤的紅發。現在她的頭發一把把地脫落,面呈菜色,而且身子幾乎不能挪動。

“桑德拉,我不想無禮,”彼得說,“不過,請你別出聲,聽我說。”

“護士!”

“聽著,他媽的!我與謀殺毫無關系,可我知道是誰幹的。我還可以讓你有機會抓到他。”

這時,門突然開了,矮胖護士帶著兩個身材魁梧的保安進來了。

“把他拉出去,”護士說。

保安走向前。

“他媽的,桑德拉,”彼得說,“這是你惟一的機會,給我五分鐘。”一個保安抓住了彼得的胳臂。“看在老天的分上,給我五分鐘。我只有這一個要求。”

“跟我們走,”保安說。

彼得的聲音變成了哀求。“桑德拉,告訴他們,你想讓我留下來!”他痛恨自己接下來說的話,但是他想不出別的更有用的辦法來了:“如果你不答應,你會在破案前就完蛋了。”

“老兄,跟我們走吧,”另一個保安粗聲粗氣地說。

“不——等等!桑德拉,求你了!”

“走啊……”

“桑德拉!”

桑德拉終於發出了一句虛弱無力的聲音:“讓……他……留下。”

“女士,我們不能這樣做,”一個保安說。

桑德拉積聚了一點力氣。“警察執行公務……讓他留下。”

彼得從保安的手中掙脫出來。“謝謝。”他對桑德拉說,“謝謝你。”

護士生氣地看著他。

“我不會待得太久,”彼得對她說,“我保證。”

桑德拉費勁地把頭扭向護士,虛弱地說:“沒……事。”

護士遲疑了幾分鐘,內心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最後她點了點頭:“好吧。”可能是警察執行公務以及沒有破案這些話說服了她:這是她力所不能及的事。

“謝謝你,”彼得如釋重負地對護士說,“非常感謝你。”

護士皺了皺眉,轉身走了,一名保安緊跟在她的左邊。另一位保安也向後退,滿臉怒容,一直警告地指著彼得。

他們都離開後,桑德拉說:“告訴……我。”

彼得找了一把椅子在她的床邊坐了下來。 “首先,我想對你說,我對發生的事情萬分、萬分地抱歉。相信我,我從來不希望你或是別的人受到傷害。這——這一切都無法控制。”

桑德拉一句話也沒說。

“你有家人嗎?有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