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威廉拼命想擺脫縈繞腦中的各種想法,仿佛在甩開某種膩歪人、牽絆人的東西。他渾身疼痛。一道光通過眼睛鉆進了他的大腦。他躺在一張窄床上,那床矮得像副擔架。他身上蓋著被單和薄毯,腿露在外面。

特勒5,那位偶人醫生,正跪在他的腿邊,雙手平放在他腿上。她額頭的傷口上裹著繃帶,滿臉通紅。一道深色瘀青從額頭直到臉頰。她與威廉目光交匯。他完全看不懂她的表情。

她舔了一下威廉的腿。他在被單下慌忙坐起。

那一舔不是為了好玩。也不是什麽性騷擾。

她在品嘗他。

對她而言,威廉就是神靈的化身。

有骨肉之軀的聖靈。

主教從角落裏走過來,伸手搭在醫生肩膀上,輕言細語了幾句,將她拉到後面。威廉盯著主教的眼睛。格拉西6的眼神十分平靜,卻又有些膩歪。他一邊看著威廉,一邊將特勒醫生推進一把小椅子。

“這不是什麽醫療檢測。”威廉說。

“這當然是,”格拉西6說,“而且已經進行十三個小時了。你需要睡覺。我們給你打了鎮靜劑,好讓你不要這麽緊張。”

“不要再給我打鎮靜劑!”

主教笑了,“我們已經記錄了您的基礎健康狀況,這樣我們的醫生就能夠妥當地招待您了。”

“你們小心,別傳染上特倫霍姆病毒。”

“那項檢測很有必要。”主教說,“我們的造物者賦予我們的免疫系統,和他們自己的非常相似。我們應該都不會感染特倫霍姆病毒,不過萬一真的感染了,我們就知道不能帶你進入皇城或斯塔布斯港了。”

威廉彎了彎自己的手,就是打了醫生腦袋的那只。手很疼。

“手裏面的骨頭很脆弱。”格拉西6說,“下次你想打偶人的話,可以先要條鞭子,或者要只靴子,要條橡膠軟管也可以。”

威廉感覺胃裏像盤了一條蛇,“那你現在能給我嗎?”

“我們不想因為這點事就讓你的手感覺疼痛。你的腳也不行。你兩只腳足弓上都有些瘀傷。”

“你們到底什麽毛病?”威廉沙啞著嗓子說。

“沒什麽毛病。”偶人說完,回頭看了看特勒5,她還在如癡如醉地盯著威廉看,“我們就應該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