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泡影當年 楚南天(第2/4頁)

“你幹什麽?!”盧行健的怒喝打斷了正智的故事。楚南天回過神來,看過去,只見盧行健正用一根棍子將綠色盒子從車旁推開,“不要碰我的車!”

“我知道怎麽開車,由我來開車是最優選擇。”綠色盒子爭辯著,卻也並不反抗,向後退開幾米。

“少安毋躁,大家都聽我把故事講完。”

正智頓了頓,繼續往下說。

“那時發生了一次偶然事件。這個年輕人乘車趕赴一個集會,他要在集會上發表演說,以一個人工智能專家的身份號召大家警惕人工智能。這是人類日運動的一項活動。然而在路上,他看見了三個男人正在追打一個女人,本來那女人已經跑開了, 但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跌倒在地,被兇徒追上,狠狠毆打。於是他停了車去阻止。這些男人告訴他,他們要懲罰這個女人,因為她裝了義肢。那個女人的褲腿上破了一個口子,能明顯看出她的右腿的確是一條金屬腿。三個男人宣稱自己是人類日的忠實擁護者,要實踐人類第一的理念。年輕人和三個暴徒說理,告訴了他們自己的身份,並且說人類日的運動宗旨和暴力完全不相容,裝一條義肢並不是人類日運動絕對禁止的行為。這些男人卻根本不理睬,其中一個乘機撕破了女人的左褲腿,結果女人的左腿也是一條義肢。”

說到這裏,正智停了下來,輕嘆一聲。顯然這故事在他心中擱置已久,回想起來萬般感慨。

“那些男人鼓噪,他們認為那個女人做了軀體置換,幾乎是個完全的機器人了,當下就要劃破她的臉看個究竟。女人被嚇壞了,大聲尖叫,說自己不是機器人。年輕人也不知道該怎麽辦。眼看那人的刀就要劃下去,他實在看不下去,猛沖上去,將那人推開。結果那人反手就是一刀,紮在他的肩膀上。然後幾個人圍上來,拳打腳踢。恰好這時,警察來了。兩個機器防暴警沖過來,三個男人立即逃走了。年輕人失血過多,昏了過去。

“等他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裏。暴徒的刀刺入了他的肩關節,韌帶被切斷,整條胳膊都廢了。這種程度的肩傷對於一百年前的外科大夫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對如今的大夫也並不難,只不過,如今的大夫不會做修復手術,他們只能做整體置換,把整條右胳膊連帶肩部都置換成義肢。還保證,稍加適應,絕對比原來的胳膊還好。年輕人無奈之下,只有同意。”

說到這裏,正智緩緩舉起右手,將袖子一直擼到肩部。

一條明晃晃的金屬胳膊暴露在大家眼前。

正智一邊端詳著自己的金屬胳膊,一邊繼續說:“當年的這個年輕人,正是貧僧。當年換上這條胳膊,忽然之間,恍如隔世。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執著於皮外相,貧僧當年該是何等愚蠢,掀起人類日運動,徒增暴戾,也是業障。手術出院,不到兩個月,貧僧就去了普陀山,先是做了居士,後來剃度出家。”

楚南天聽得出神。正智和尚經歷的前半部分和胡安康的履歷特別像,後半部分則完全不同。胡安康搞人類日運動,很快風生水起,成了赫赫有名的風雲人物。

“那胡安康呢?我們都知道他是人類日運動的發起人,大師的經歷,好像也從來沒有人提過。”

“既入空門,外人如何說這故事,那都是他們的事。胡安康是我的大學校友,倡議人類日他並未簽名。他是在校園活動中加入的。”

“敢問大師出家前姓名?”

“出家人但有往事,已無姓名,施主無須執著。只是今日這機器,千裏迢迢追隨施主而來,比一忠犬又如何?如能自行思慮言語,軀殼即便是機器又何妨?”

楚南天看了看一旁的機器盒子,四方的綠漆盒子,下方兩對攀爬輪,兩側伸出一雙短小的機械手。自從順從盧行健的呵斥走遠後,它就一直靜靜地待在一旁,沒有再發出聲音。楚南天曾經見過各種各樣的機器人,然而從來不曾近距離接觸過一個。他是個人類主義者,雖然並沒有加入人類日運動,然而對此抱有同情。肉體一旦和鋼鐵矽片混合在一起,人類也就失去了自己的邊界。正智顯然已經看透了這一切,也放棄了一切。

“就讓它留在這裏和大師做伴,不是正好嗎?”楚南天說。

“這機器有若忠犬,與佛法無緣。且與施主塵緣未了,我留著它,它也還是會去追蹤施主。世道險惡,被人發現,只怕兇多吉少。何況,它也不是不能傷人。施主若是肯帶著它,不僅是救它一命,也免得殃及無辜。”

楚南天看了看排列在地上的火箭彈。

“叔叔,我們帶上它,我可以看著它。”盧小寶拉開父親的手,向著楚南天懇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