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重圍 17 卡絲的賭注(第4/5頁)

“傑瑪臨盆時,先生出來的是阿爾法。她很漂亮,很完美。我抱著她,等著那個歐米茄出來。但它沒能出來,卡在子宮裏面了。”他停頓了片刻。“接生婆也在場,我們想盡了各種辦法,但它的頭是畸形的。”他低著頭,嘴部扭曲,好像回憶是嘴裏的一腔苦水。“接生婆認為,它可能有兩個腦袋。無論如何,它沒能生出來。”

“我妻子讓我把醫生叫來,將它從體內取出來,至少先保住孩子。但我做不到。我應該那麽做的,我真是太蠢了。結果,我失去了她們兩個。”

一開始我還以為他說的是兩個孩子。至少他承認失去了自己的歐米茄孩子。但他繼續說道:“先是我的女兒,然後是我妻子,在一天半時間內相繼離開了我。另一個孩子卡在她體內死了,傑瑪也越來越虛弱。她臉色蒼白,高燒不退,燒得都糊塗了。在這期間,她一直追問我們女兒的情況。我不敢告訴她,我們可愛的女兒已經死了,裹得嚴嚴實實放在廚房的椅子上。”他擡起頭看著我。“如果有人告訴你他不害怕歐米茄人,那一定是在撒謊。你們是大爆炸留給我們的詛咒。你們是無辜之人必須承受的負擔。”

“你的兒子難道不是和你女兒一樣無辜嗎?”我質問道,“新霍巴特城裏的孩子,他們難道就不無辜嗎?”

“那個歐米茄嬰兒殺了我的全家。”

“不是的,他死了,然後她們也死了。這對他們三個來說同樣恐怖,同樣殘酷。當你妻子死去時,她的歐米茄兄弟也會死去,同樣的,這也不是她的錯。如果你將類似的悲劇作為痛恨所有歐米茄人的原因,那人們都會變成像紮克和將軍一樣,叫囂著要將我們都關進水缸裏。”

他就像根本沒聽見我說的話一般,繼續說道:“我妻子死後,他們把歐米茄嬰兒取了出來。是我要求的。”他又擡起頭看向我。“我想親眼看看它。”

“他是你兒子。”

“你認為那是我想看它的原因?”他緩緩搖了搖頭。“我想親眼看看是什麽東西殺死了我妻子。它並沒有兩個腦袋,或者說,不算有兩個腦袋。它生了一個巨大的頭顱,上面有兩張臉。”他表情扭曲,厭惡之色溢於言表。“我讓接生婆把它處理掉,我可不想讓它跟我妻子和女兒葬在一起。”

“他是你兒子。”我堅持道。

“你認為自己一直這麽說,就能在某種程度上改變什麽嗎?”

“你認為自己一直否認它,忽略它,就能改變這個現實嗎?”

他猛地站起身來。“我無法幫助你們解放新霍巴特。就算我想幫忙,也沒辦法及時做到。”

“關於方舟和方外之地你知道多少?”我問道,“至少告訴我這個吧。”

“一無所知。”他回答得很幹脆。我仔細端詳他的表情,看不到一絲掩飾謊言的痕跡。“關於這方面的談話總是在我踏進房間時戛然而止。他們並不會在議會廳裏公開談論這個話題。我曾聽到過關於方舟的私下傳聞。我知道這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但我並不了解整件事的全貌。我還知道這跟他們在新霍巴特尋找的東西有關。”

“如果我們能解放新霍巴特,我就能幫你找到答案。我們能找到方舟,進而改變這一切。”

“你相信自己說的話嗎?”他問。

我站起身,推開帳篷的門簾。帆布上結了一層冰,變得又厚又重。

“你沒辦法改變發生在你妻子和孩子身上的事,”我說道,“但你能改變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你可以坐視不管,讓水缸計劃順利實施,讓紮克和將軍找到他們在新霍巴特尋找的東西。或者,你可以改變這一切。”

他起身來到帳篷外,看著我沿溪谷往上走去。士兵們都轉過身來看著我離開,我裝作沒有看見他們。

“我沒辦法幫助你。”他在我身後喊道。

“新月之夜子時。”我又說了一遍。我感覺這和在南瓜上刻消息一樣毫無意義,荒謬絕倫。如果主事人去警告議會,那我們的進攻在開始之前就注定了失敗的命運。但是,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所以我這麽做了。我預見到新霍巴特的未來將血流成河,活下來的人都將面臨被關進水缸的命運。我告訴主事人那六個字,因為這已是我能提供的全部。如果我想讓阿爾法人意識到我們的人性,就不得不賭上一把,假設主事人內心深處還殘存著一絲人性。

在溪谷入口處,一個哨兵牽著馬還給我。一直等我騎到馬背上,他才把匕首還給我,小心翼翼捏著刀鋒遞到我面前,以避免跟我的手接觸。

我騎馬穿過沼澤中雜亂的小路時,天已經快要亮了。我已筋疲力盡,為了避開西蒙布置在沼澤外圍的哨兵,我騎馬涉過結冰的水坑,馬都凍得瑟瑟發抖。當我走上通往營地的最後那條路時,莎莉正等在那裏。道路兩旁都是深深的水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