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方舟 39 羅薩林德號

等我們向下爬到礁石遍布的海灣時,一艘小艇已經從船上放了下來,快要靠岸了。派珀蹚著深至大腿的海水前去迎接。我看著他擁住佐伊,獨臂緊緊抱著她的腰,有那麽一刻都將她抱了起來,其他水手不得不迅速變換位置,才能穩住小船。隨後,他將佐伊放在旁邊的海水中,她微笑著向沙灘走來,我正等在那裏。我希望時間能在那一瞬間停止:佐伊正在微笑,而派珀在她身後的海水中滿面笑容。我不想說話,在這個晴朗的清晨,她剛剛找到我們,相比之下,現在告訴她我們帶來的消息實在太殘忍了。

“我還以為你會去東部,”我說,“遠遠離開這一切。”其實我的意思是,遠遠離開我。

她搖了搖頭。“我本來要去的,”她毫不掩飾地說,“第一天我確實朝東部走了。”她停了一下。太陽照在海水上反射出亮光,她不得不眯上了眼睛。“不過,那之後我一直在想著贊德。”

派珀也在傾聽,但佐伊並沒看著我們倆。她正盯著羅薩林德號在波浪中起伏。

“我不斷想起,他一直在告訴我們,羅薩林德號要回來了,而我們總是忽略他。”她輕聲說道,“我想我至少應該試一試。我們當中總有一個得相信他。”

看到她盯著海中的波浪,此時我明白了,她相信的不只是贊德,還有可憐的露西婭,到了最後根本沒有人聽從她的意見。

船員們從小艇上跳下來,其中三個開始把船往沙灘上拖,第四個水手蹚著海水一瘸一拐走向派珀。他用雙手抓住派珀的手,兩個人緊緊握手。

“這是托馬斯,”派珀轉向我說道,“羅薩林德號的船長。”

“我們直到天亮之前才看到火光信號,”他說,“我還以為無法及時趕到來見你們了。”

“我們還以為你們被抓了。”我說。

“差點就被抓了,”托馬斯說,“離開自由島大概一個月之後,我們在西部海峽遇到一場糟糕的夏季風暴。我們輕松避過了,但伊芙琳號不幸撞上了暗礁,嚴重損毀,一半的儲水槽也都撞壞了,所以霍布只能調頭回去。”他的臉色很凝重。“佐伊告訴了我們自由島發生的事,還有船首飾像,將軍說霍布及其船員被抓了,他們肯定是在議會剛剛控制自由島的時候回去的,很可能直接駛進了議會的艦隊裏。”

“那你的船首飾像呢?”派珀轉頭看著羅薩林德號破破爛爛的船頭問道,“我親眼見到了它,他們究竟是怎麽得到的?”

“當我們終於返回時,沒能回到自由島,一艘議會的戰船在暗礁區外遇上我們,當時離得很近,破壞了我們的桅杆,不過我們最終在暗礁區西邊甩掉了他們,成功逃脫。那時我們意識到,自由島肯定已經陷落了。我們支撐著回到大陸,先按照計劃來到這裏,但沒有看到信號,也沒有抵抗組織的任何跡象。之後我們去了所有慣常的海上接頭地點,卻沒有看到火光信號,只有越來越多的議會戰船。在錢德勒灣停泊著三艘船,幸好天色很黑,我們才沒被發現,悄悄溜走了。冬季風暴就是在那時開始的,我們變得絕望起來,甚至停泊在阿特金角,派了四個偵察兵登陸去那裏的安全屋,卻發現已被焚毀了。議會對海岸線的巡邏越來越嚴密,我們只能繼續航行。一個月以前我們又被發現了,當時大風暴正從北方刮來,海浪滔天,我以前從未見過。議會的一艘雙桅船盯上了我們,我們擺脫了它,但損失了兩個人。我們在錢德勒灣外撞到了礁石,船開始進水,就是在那時船首飾像不見了,半個船頭也沒了。追我們的那艘雙桅船肯定撿到了它。誰知道他們是真的以為我們沉沒了,還是他們想讓你們這麽認為?

“風暴結束以後,我們甚至都找不到安全的地方靠岸把船修好,只能讓船員日夜不停往外抽水。”

“就在我拋下你們之後,我先是來了這裏,等了幾個晚上。”佐伊接過話頭,開始繼續講述,“後來又去了錢德勒灣,但一無所獲。不過在那兒的酒館裏,一個打魚的女人說她見過一艘船,傾斜得很厲害,向南方去了。她說那不是議會的戰船,但也不可能是當地的捕魚船,因為太大了。於是我去了西德爾角,在古老的瞭望台上點燃火光信號,一連等了三個晚上。第二天有一支巡邏隊經過,離我藏身的地方不足一百碼。我幾乎都要放棄了。在第三晚,當我看到海上有燈光閃爍回應時,我幾乎不敢相信。”

“我上船之後,我們就駛回了這裏。”我想起佐伊每晚的夢境,心中清楚她再次回到海上航行,肯定並不好受。“巡邏船很少到這麽北的地方來,”她繼續說道,“所以我們把羅薩林德號停在冷港灣,花了將近一個星期才把船修好。”她看了我和派珀一眼。“要是你們晚幾天來,就見不到我們了。我正要回新霍巴特去見西蒙,準備把船員留在這裏保護帕洛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