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一年後

“愚可!愚可!”沙姆林・瓊斯跑過航站著陸場,快步奔向太空船,他的雙臂同時張開,“還有羅娜!我真認不出你們兩人了。你們好嗎?你們好嗎?”

“我們好得不能再好了。我看得出來,你收到我們發的信了。”愚可說。

“當然。告訴我,你們對這一切有何感想?”他們一同向瓊斯的辦公室走去。

瓦羅娜悲傷地說:“今天上午我們回到鎮上,田野間空空蕩蕩。”現在她穿著帝國婦女的衣裳,不再像個弗羅倫納的農婦。

“沒錯,對於在這兒生活過的人來說,看來一定十分荒涼。甚至連我也覺得越來越荒涼,但我會盡可能待久一點,弗羅倫納之陽的輻射數據有極重大的理論價值。”

“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完成這麽大規模的疏散!這顯示了極佳的組織能力。”

“我們全力以赴,愚可。哦,我想我該用你的真名稱呼你。”

“請別那樣做,我再也不會習慣。我就是愚可,這仍是我唯一記得的一個名字。”

瓊斯說:“你有沒有決定是否要繼續太空分析的工作?”

愚可搖了搖頭。“我已下定決心,但我的決定是,不。我再也無法喚回足夠的知識,那部分已經永遠消失。不過,這不會對我造成任何困擾。我準備回地球去……對了,我希望能夠見到鎮長。”

“恐怕辦不到,他決定今天休一天假。我想他寧願不跟你見面,他有罪惡感,我這麽想。你對他不會懷恨在心嗎?”

愚可說:“不會,他本無惡意,而且在許多方面,他都使我的生活變得更好。比方說,讓我遇到了羅娜。”他用一只手臂摟住她的肩膀。

瓦羅娜望著他微微一笑。

“此外,”愚可繼續說,“他幫我治好一個毛病。我弄懂了自己為何要當太空分析員,也了解了為何將近三分之一的太空分析員招募自同一顆行星——地球。住在一個帶有放射性的世界上,任何人必定都在恐懼與不安全感中成長。一失足就可能喪命,我們那顆行星的地表成了我們最大的敵人。

“這就在我們心中形成一種焦慮,瓊斯博士,一種對行星的恐懼。我們只有在太空中才會快樂,那是我們唯一能感到安全的地方。”

“現在你不再有那種感覺了,愚可?”

“我當然不會了,我甚至不記得曾有那種感覺。你看,這就對了。鎮長當初設定那具心靈改造器,是為了除去我的焦慮,但他卻忘了設定強度。他以為要對付的是個最近的、表面的問題,卻根本不知道這個焦慮已經根深蒂固,於是被他一股腦都給清掉了。就某個角度而言,的確值得把它清掉,即使許多其他的東西也會隨之而去。如今我不必待在太空,我可以回到地球,我可以在那裏工作。而地球需要人手,它永遠需要。”

“你知道嗎,”瓊斯說,“我們為何不能像幫助弗羅倫納那樣幫助地球?沒有必要讓地球人在那種恐懼與不安全感中成長,銀河大得很。”

“不,”愚可激動地說,“這是兩種不同的情況。地球有它的過去,瓊斯博士。很多人也許不相信,但我們地球人都知道,地球是人類的起源行星。”

“嗯,或許吧,我不敢說是對是錯。”

“絕對沒錯。它是一顆不能離棄的行星,一定不能離棄它。總有一天我們會令它改變,將它的表面變回過去必曾擁有的面貌。在此之前——我們要留下來。”

瓦羅娜輕聲道:“而我現在是個地球女子。”

愚可正望向地平線,上城鮮艷奪目依舊,可是居民都走光了。

他問:“還有多少人留在弗羅倫納?”

“大約兩千萬。”瓊斯說,“我們將進展逐步放慢,我們的撤離必須保持平衡。還沒撤走的那些人,在這幾個月裏,必須始終維持一個完整的經濟體。當然,重新安頓的工作還在最初階段。撤離者大多仍住在鄰近世界的臨時收容營,會有一段無可避免的艱苦日子。”

“最後一個人將在何時離開?”

“永遠不會,真的。”

“我不了解。”

“鎮長非正式地申請留下來,他的申請已被批準,同樣是非正式地。這件事不會留下公開記錄。”

“留下來?”愚可十分震驚,“可是看在整個銀河的份上,為什麽呢?”

“我本來不知道,”瓊斯說,“可是我想你自己在談到地球的時候提出了合理的解釋。而他的感覺和你一樣,他說他不忍心讓弗羅倫納孤獨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