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天文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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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涔涔地驚醒過來,程學南發現自己回到了之前的租房,離開不過兩個月,卻恍若隔了數個世紀。身旁是蘇雅意,她的氣色看起來相比之前好上了不少,秀雅的神態間流轉著一種許久不見的活力,光潔的皮膚上流動著幹凈利落的氣質。她正端來一杯水,站在床頭,充滿關懷地看著他。

“你的病好了?不用什麽其他操作了嗎?”程學南依然不無擔心,但話語裏已充滿歡快的氣息。

“看來你都已經知道啦。只要心意相通,找到了情欲通道這種心藥,然後心病用心藥醫治,對症下藥,剩下的操作就都簡單了,已經由那個心理醫生辦好,在你昏迷的這三天,我的病已經完全好了。”蘇雅意背後的人著實不願再把謊言重復一遍,一句話竟也含糊過去,道:“我是後來才明白你原來就在那副模具枷鎖裏的,學南,真的要謝謝你啊。”

心愛的女人得了救,程學南好不痛快,不再躺在床上,爬起來,盤著腿,端坐好,暢快道:“你還跟我客氣?雅意,你當年離開我,真是不該,生病了,遇到難處了,彼此相愛的人,更要在一起,不然說的什麽同甘共苦?”

她甜甜地一笑,欣欣然道:“我知道了。以後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學南。”

她低聲地說了下他的名字。

駕馭著她的汪雪把她遙控到他的懷裏,不知為何,她的心間卻竟有一股酸酸的味道。

一直躲在幕後操作的汪雪,此時正在大學城附近的一間外表看來毫不起眼的酒店客房內,這裏,整個寬敞的房間都在發著明亮冷峻的光芒,一台台高速運轉的機器這會兒正在發出嘎吱嘎吱的運作聲響。她在團隊其他兩個人的監督指導之下,聚精會神地操作著蘇雅意。

房子是組織為了這個項目的成功而特地建造出來給她使用的,雖處於鬧市,但大隱隱於市,極少有人能夠發現這其中的奧秘。她進行操作的房間周圍還住著組織的不下十個人,他們專門負責著蘇雅意,是一整個嚴密作戰的團隊。

汪雪從小就在組織的分會內部長大,不能和任何未經組織允許的人進行直接而深入的接觸,所以她基本沒有同學朋友親人,更別提什麽戀人了。從她九歲進入組織的那年開始,每天就都要在一些專業人士的指導之下,進行各種各樣能力和思想的訓練,能夠簡單接觸到的幾個人通常不是來教授她知識的,就是被要求一起訓練的夥伴,他們都按照組織的要求,互相嚴厲地監督著彼此不去觸犯任何的規則,她和他們彼此間沒有任何情感可言。而除了對組織的絕對忠誠,他們同樣也不被允許再對其他的人事物有什麽太濃厚的感情,說是感情容易壞事。

這一切,卻只是為了她,或者如她一樣的小夥伴長大後,可以從事像這樣駕馭人的奇怪工作。她雖然是正常人類,自小到大,卻幾乎都在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除去生病,這兩年來的每一個日子,她都兢兢業業,認認真真地按照組織的要求精準地操作蘇雅意。她不敢去犯任何過錯,因為她知道,一旦犯錯,受到的懲罰有時候比死還要難受。整個團隊,向來就不缺懲罰者,他們同樣是從小就被組織用專門方法訓練起來的。他們冷酷嗜血理智冰冷,對組織有著絕對的忠誠,最要命的是個個還都能力出眾。她深知只要自己敢於違抗組織的命令,犯下大錯,他們一定有的是法子讓自己生不如死。

打從十三年前加入這個協會,在組織的生活沉悶壓抑單調,充滿著戒備,難有樂趣可言,而這兩年,她被安排來負責蘇雅意的衣食住行,生活起居,她卻時常感到活著的快樂與充實。通過蘇雅意,她方開始感受到自己是真真正正地接觸了人類社會,真真正正地體會到了人與人之間那種溝通的美好。同時,也只有在駕馭著蘇雅意的時候,她才真切地體會到自己是作為人類的一分子而存在。

“要是我是她,該有多好。”汪雪不無遺憾地在心底重重地嘆了一句,她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旁邊那兩位虎視眈眈的團隊成員,沒能留意到她此時心底的這一句原則上不被允許的哀嘆,他們繼續嚴肅刻板地盯著蘇雅意的運作。

她的手法是如此的精湛嫻熟,以至於就讀於心理學專業、非常善於觀察行為並推測行為背後心理機制的程學南,也沒有注意到其中的貓膩。

2

“那名心理學家太厲害了,他是什麽人?去了哪兒?”不到一個月,程學南已問過蘇雅意不下十次,每一次都無果,她只簡單地回應了說他為人格外低調,一向不喜人打擾,正忙著將自己最後的成果完善,以便去申請諾貝爾生理或醫學獎。程學南沉浸在幸福之中,雖然不乏好奇,見她給不出更多的解答,也沒再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