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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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孫敏發現了那個秘密的這四天以來,連續三個晚上,劉莊晨失眠了,因為他知道對面的孫敏也沒有睡。直到昨夜,他實在撐不住,才終於合上雙眼。

這一覺,他睡了將近二十個小時,直到清晨的陽光透射進一塵不染的窗戶,照在他一夜飽睡,精神充足的臉龐上,暖洋洋地,好像一雙溫暖的手在將他輕輕地推著,他才醒過來。

他回味著昨夜的睡眠,發現自己竟夢見了和孫敏坐在麻省理工的教室裏,冥思苦想著一些題目的答案。夢中的他手腳俱全,意氣風發,和孫敏真可謂天作之合。

格外溫暖的感覺,可夢中有多美好,醒來後所需要面對的世界就有多殘酷,他在顧慮著和她的重逢。

定了定,回過神來,側了下身,掏出床頭的手機,他查看是否有孫敏的來電、短信和郵件,照例都有一堆。

他是如此迫切地希望看到它們,於是便如饑似渴地閱讀起來。只是閱讀的過程中,他告訴自己,即使自己很想去和孫敏對上話,也絕對不要去回復它們。

孫敏在這四天裏,試圖聯系他的心比過去更加迫切而篤定了,她甚至把告訴他自己已經知曉一切,繼而剖析自己的心靈,以此要令他相信,如今的她是多麽的想他,多麽的希望能夠和他在一起。

她說:“劉莊晨,早在國外求學那會兒我就很喜歡你了,只是當時的我自欺欺人了。”

劉莊晨能體會到她的真心,要是早上個三兩年,他興許會幸福地答應下來。但當他清楚柏拉圖協會在做什麽以後,他變得十分的拘謹。他捫心自問:“在不遠的將來,我能否從這個機構裏全身而退都是個未知數,何苦要讓她也卷進這個漩渦的中心?”

背向著陽光,他字斟句酌地閱讀起那些短信和郵件,其中剛發來的一封尤其吸引他的眼球,她寫到:“劉莊晨,我知道你在顧慮著些什麽呢,無非是怕我會惹上你所效力的那個組織,其實我早就已經惹上了啊,你根本無須擔憂。記得你提到過在為一個組織服務,那個組織有著幾乎通天的能力,而聯系之前腦中的百裏笙給我介紹的那個組織,一點都不難推斷出,它們其實是同一個。兩千多年前的百家爭鳴和其時地處地中海周邊的古希臘文化運動,也許並不如我們所見的那樣,諸子百家所參加的那個組織,估計就正和柏拉圖協會是同一個組織,他們參與了進去,就像是個顯微鏡一樣,讓那個組織的實際駕馭者可以通過他們觀看到人心本身,然後這些人再對人心施加以影響,他們不知道要幹什麽。由此可見,我比你還要早地就卷進了這個局,從我很小的時候,從我一出生就開始!這一點你是沒法改變,無法否認的。還是那句話,你根本犯不著來為我擔憂的,如果你還是不打算來和我見面,我想,我會直接去找柏拉圖協會要人,或者幹脆我也去參加一下這個協會,我相信他們是不會對我視而不見的。”

孫敏以這種近乎抉擇的方式表達著心中的熱烈情感,劉莊晨卻打心眼裏不希望她和柏拉圖協會有太多的瓜葛。

“這些年,她的事,我一直都在竭力向組織隱瞞。雖然他們在精神領域裏是那樣的厲害,說不定,真就能把她心中的百裏笙給毫無副作用地移除了。可是,我不能這麽做的,一旦在協會面前暴露了她的事,林德介更有可能的是會把她抓起來以作研究。”劉莊晨幫協會做事以求得錢財物資,然後再自行去設計了那一樁樁危險的遊戲。他這樣做,一直都在瞞著柏拉圖協會,他並不希望他們知道她腦中的情況。而協會的各項事務繁多龐雜,也沒有料到他的這一出。

這會兒,劉莊晨非常希望見到她,看著這一封她打算直接來找柏拉圖協會的郵件,當下就動了心,便打了封郵件回復道:“見面可以,但你要注意了,可別被我的樣子嚇到。我答應見面,主要是想聽聽你講講那百裏笙是怎麽一回事。至於在一起,你還是另外找個更加靠譜的男人過正常的日子吧,這事咱們暫且不提。你說個時間地址,我們見面再說。”

孫敏提出要來他的住所,他於是報了地址。她收拾一番,飛一樣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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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莊晨再見孫敏的時候,內心的狂喜已經遠遠蓋過了一切尷尬、悲傷和顧慮。

孫敏又何嘗不是如此?她之前的感受更加的復雜,憐惜他的手腳,感謝他這麽多年來的守護,懊悔於自己直到最近才明白真相,但再相見時的喜悅卻已經遠遠蓋過了其他這些情愫。

他們已經顧不得周遭的艱難,沒有談諸子百家,沒有談百裏笙,沒有談柏拉圖協會。他們興致勃勃地談起了當年在一起的求學時光,以及畢業後,那段劉莊晨全力攻克黎曼猜想,她在學校一邊教書,一邊做腦科學研究的崢嶸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