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與子與旋渦歷險

偽裝成想讓人看的自己,他們卻不看;他們看到的是,我並不知道的自己。那樣的世界令人窒息。

是嗎?那請仔細聽好:不管哪個世界,都是一樣的。你只會看到想讓人看到的自己,別人只會看到他們想看到的你。人類可以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也只能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既不自由,卻也很任性。即使如此,也應該接受世界本來的樣子。用沒有陰霾的眼睛去看沒有扭曲的世界,用坦誠的心去追尋,世界必將向你傾訴。

我想起了一個故事。迷茫少年的故事。依戀母親、想念姐姐的孩子的故事。他看到了正確的世界,然後解開了它。喜歡的話,我就將這個滿懷勇氣的故事說給你聽。

“去玩吧,我可愛的孩子們。跑得再遠也沒關系,記得一定要回來,把看到的、聽到的都告訴媽媽。好了,去吧,讓媽媽高興吧,親愛的孩子們,你們都是媽媽的驕傲喲。”媽媽溫柔地說。

純一郎大喜過望地沖了出去。一開始他眺望四周,看到媽媽就在後面。在媽媽身邊的時候感覺她非常巨大,不過從這裏看卻顯得非常小。純一郎雖然有點惴惴不安,但還是告訴自己說,媽媽會一直守護著自己的。頭頂上是漆黑的天空,有無數閃爍著冰冷光輝的星星,右邊也是,左邊仍然是——實際上,前面、下面和媽媽所在的後面也都是。是的,純一郎飄浮在鑲嵌著無數光點的黑暗中。

那麽,去哪裏呢?純一郎在思考,停止了加速。他發現附近有好些兄弟姐妹。解析最近的識別信號,發現那是姐姐良子。純一郎測量良子的速度與加速度,計算出會合軌道,開始加速。但是良子改變了軌道,像是要躲避純一郎似的。

純一郎並不著急。他從母親那知道良子的加速性能並沒有那麽好。純一郎將體內結構改為高加速模式。

快追上的時候良子還在逃,純一郎也有點急了。他調整能量控制線路,一口氣追到可連接距離,然後慢慢生成粗而長的傳導管,連接起瘋狂逃跑的良子。直到這個時候良子也沒有放棄抵抗,純一郎沒有辦法,只能再生成十根捕獲手,將良子纏住。他在拼命掙紮的良子身體表面找到一個脈動的龜裂,把傳導管向那裏慢慢伸過去。

“痛!停下!”傳導管的頂部接觸敏感龜裂的刹那,良子發出哀號。

“用不著那麽討厭我吧,姐姐?”純一郎一用力,將傳導管深深插入。信息傳導物質咕嘟咕嘟地釋放在良子體內。

“你到底想幹什麽?”良子在痙攣,“沒有必要交流吧?剛剛出發,哪有需要交換的信息啊。”

純一郎解釋說:“我只是想和姐姐說說話……那個……在遠離之前。”

“你笨蛋啊!”良子每次要逃的時候,傳導管都差點被拔出來。

純一郎給捕獲手加上力量,將傳導管重新插入。

“可是你看,現在不講話,以後什麽時候能再見啊!”

“我本來也不想和你說話。”良子似乎真的怒了,“為什麽非要纏著我!”

“為什麽……該怎麽說呢……”純一郎為了將傳導管插得更深,把掙紮的良子拉近,與自己的身體緊密接觸。敏感的體表接觸到良子細膩的體表,仿佛能感覺到她的呼吸。

“夠了!這樣的屈辱我無法忍受!!”

純一郎感到一陣劇痛。仔細一看,只見所有的捕獲手都被切斷了,體內物質從切口噴湧而出。良子好像發射了近距離切割用激光。純一郎慌忙擰上切口,防止物質流失。良子趁著這個機會蠕動身體,要把純一郎的傳導管從自己的身體裏拔出去。

“我來找你是因為……姐姐……”

就在這時,傳導管被拔了出來,沒能完成任務的信息傳導物質從頂部激烈地噴湧而出,打濕了良子的全身。良子沒有回頭,以最大加速度在空間疾馳。

“……因為你和媽媽有一樣的氣味呀。”純一郎射出的傳導物質在空蕩蕩的宇宙空間中擴散開來。

雖然可以再一次追捕良子,但是純一郎沒有那麽做。他不想做重復的事,而且為此浪費許多年時間的話也違背了媽媽的囑咐。

隨著在宇宙空間中的突進,其他兄弟姐妹的位置都無法獲取了。純一郎多少有些寂寞,但他告訴自己這也沒有辦法。

孩子必須離開家人遊歷遠方,這是所有人必須遵守的法則。不過不管離開多遠,總會知道媽媽在哪裏,所以並不寂寞。不論氣息如何微弱,媽媽依然清楚地告訴每個孩子她在哪個方位、距離又有多遠。所以,純一郎不是一個人——媽媽無時無刻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