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下定決心(第3/7頁)

“有些動物可以的。”

湯基兇巴巴地瞪了你一眼:“別老是打斷我。這樣做很粗魯的。”

你嘆氣,示意讓她繼續講,然後她點頭,滿意了。“繼續。的確,有些動物在災季裏發展出了肺過濾功能——或者開始借助水來呼吸,遷居到更安全的海洋裏,或者將身體埋入土中冬眠,如此等等。我們人類也已經學會了不只是縫制衣服,還建造糧倉、城墻、編制《石經》。但這些都是事後彌補。”她動作很誇張地做手勢,尋找合適的辭令。“就像……你走在半道上,前後都沒有村鎮,碰巧車輪上的一根輻條斷裂,你將就地取材,將就一下。明白了沒有?你會塞一根棍子,甚至一段金屬,到輻條斷掉的地方,只要讓輪子足夠結實,夠你撐到造輪師那裏。這跟克庫薩在災季突然願意吃肉是同一個道理。它們為什麽不直接變成任何季節都吃肉呢?為什麽它們不是一直都吃肉?因為它們天生適合另外一種生活,至今仍然更適合食用另外一種食物;而在災季吃肉,只是匆匆忙忙,最後關頭做出的調整,自然界的這種現象,就是為了讓克庫薩免於滅絕。”

“這還真是……”你有幾分欽佩。這聽起來很瘋狂,但不知為什麽,感覺上很有道理。你在這套理論中間找不出值得提出的漏洞,也感覺並不想吹毛求疵。在邏輯大戰中,湯基並不是你願意面對的對手。

湯基點頭:“這就是我總是情不自禁考慮那些方尖碑的原因。有人建造了它們,這就意味著作為一個物種,我們人類至少像方尖碑一樣古老!曾有很多時間打破一些東西,重新開始……也許甚至有足夠的時間考慮一個真正管用的候補方案。用某種辦法讓我們人類變得有序高效,直到真正的補救得以實施。”

你暗自皺眉:“等等。尤邁尼斯的領導層把方尖碑——這些已滅絕文明留下的垃圾,當成解決問題的關鍵?”

“基本上是的。那些故事裏說,方尖碑在整個世界行將分崩離析的時刻,讓它保持了完整。於是他們推測,將來有一天,它們或許就是結束災季的關鍵,方法會跟方尖碑有關。”

結束所有的災季?這個想想就感覺很難。無須逃生包的生活。也不再有物資倉庫。社群可以永久存續。每座城市都發展成尤邁尼斯那樣子。

“那一定會很神奇。”你咕噥說。

湯基犀利地掃了你一眼。“原基人可能也是一種補救措施,你要知道,”她說,“而如果災季完全消失,你們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用皺眉表情回敬了她,不知道應該為這個結論感到擔憂,還是欣慰,直到她開始用手指梳理頭發,你才意識到你們已經無話可說。

霍亞不見了。你不確定他去了哪兒。你離開病房時把他落在後面,跟紅發女進行瞪眼大戰,等你回到自己的房子,補睡幾小時覺,醒來就發現他沒在身邊。他的那一小包石頭還在房間裏,就在你床邊,所以他一定打算很快回來。很可能沒什麽事。但畢竟,這麽多個星期的陪伴之後,身邊沒有他這個古怪又低調的小人兒,你有一份怪異的失落感。但也許這樣更好。你需要去探訪一個人,事情可能會更順利一些——假如沒有……敵對行為。

你又一次走回病房,靜默著,緩步而行。你覺得現在是傍晚時分——在凱斯特瑞瑪-下城,時間總是很難判斷,但你的身體還是習慣地面上的作息節奏。暫時,你還相信陸地時間。平台和步道上的有些人,在你經過時盯著你看;顯然,這個社群的人花了足夠多的時間講各種閑話。這沒關系。現在唯一重要的,就是埃勒巴斯特有沒有休息夠。你需要跟他談談。

那天早上死去的獵人的遺骸,這時已全無蹤跡;一切都清掃幹凈。勒拿在房間裏,穿了幹凈衣服,你進門時,他掃了你一眼。你注意到,他的表情裏還帶著某種疏遠,盡管他只跟你目光相觸了一小會兒,然後點頭,轉回身繼續忙,貌似在使用某種外科器具。他身邊另有一名男子,正在用吸管向一系列小玻璃管中滴入液體;那人甚至沒有擡頭看。這是病房。任何人都可以進入。

直到你沿著病房長長的中央過道走過一半,兩邊經過好多張病床,才明顯留意到一直響在耳邊的那個聲音:某種哼唱聲。一開始感覺很單調,但當你集中精神去聽,你發現有好幾個不同聲調,彼此和諧,帶有一份暗藏的節奏感。音樂嗎?一定是很怪異的音樂,很難描述的那種,以至於你開始懷疑人類語言能否適用。一開始,你也無法搞清聲音的來源。埃勒巴斯特還在你早上看到過他的位置,坐在地上的一堆毯子和靠墊上面。不知道為什麽勒拿不肯把他放在一張床上。旁邊一張床頭櫃上放了些瓶子,有一卷新鮮的繃帶,幾把剪刀,一瓶藥膏。還有個便盆,好在上次清洗後沒有使用過,盡管他身旁還是很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