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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探討的不是某種新的物質狀態,而是意識和物質之間新近發現的一種關系,我們借此可以更加透徹地了解預見的機理。預言影響了內部宇宙的樣態,從而借助無法理解的力量產生了新的可能。我們可以直接利用這些力量改變物質宇宙,不需要理解它們的具體作用。上古時代的金屬匠人不懂得鋼鐵、青銅、紫銅、金子和錫復雜的分子結構和亞分子結構,但一樣可以一邊繼續揮動大錘,一邊創造玄秘的力量來描述這些未知的東西。

——大聖母塔拉紮,議會發言

姐妹會的聖殿、档案部和極其神聖的領導層的辦公室隱匿在這座年代久遠的建築之中,這棟建築夜間發出的並非尋常的聲音,更像是各種信號。歐德雷翟在這裏待了這麽多年,已經學會了解讀這些信號。那邊的那個聲音,那一聲吱呀來自地板下面八百多年沒有更換的一根木梁,晚上收縮的時候便會發出這些聲音。

她現在擁有了塔拉紮的記憶,能夠更加具體地理解這類信號。記憶還沒有完全整合,當時時間非常緊張。歐德雷翟現在到了塔拉紮辦公的地方,趁著幾次空閑繼續整合了一部分記憶。

達爾和塔爾,終於合二為一了。

這句話顯然是塔拉紮所說。

進入其他記憶就要同時踏上多個平面,一些平面位置很深,不過塔拉紮依然位於接近表面的位置。歐德雷翟任由自己繼續同時在多個平面探索,很快便認出了一個正在呼吸的遙遠的自我,其他的自我要求她走進完整的情境。氣味、觸感、情緒,初始情境的這一切元素都完好無損地保存在了她自己的意識之中。

夢到另一個人的夢是一件令人頗為不安的事情。

這句話也是塔拉紮說的。

塔拉紮玩了這麽一個危險的遊戲,竟然將整個姐妹會的未來懸於一線!她處心積慮掐準了時間,令那群賤人適時地知道了這條消息,讓她們知道特萊拉人在這個死靈身上添加了危險的能力。她聽說伽穆主堡受到襲擊之後,便知道消息已經傳到了源頭。不過那次襲擊慘無人道,令她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時間。那些賤人定會集結兵力,摧毀整顆伽穆星球,只為殺死那個死靈。

特格的行動決定了很多事情的結果。

她在自己的其他記憶裏看到了霸撒,看到了那位她始終都未能真正了解的父親。

我直到最後也沒能真正了解他。

沉湎於這些回憶之中可能削弱人的意志,可是她實在無法抗拒那些誘人的記憶。

歐德雷翟想起了暴君的話:“我的過去啊!仿若恐怖的田野!答案像驚嚇的鳥兒一般飛起,遮蔽了我那無法逃避的記憶的天空。”

歐德雷翟克制自己,像一名泳者一樣,只讓自己剛好沒過水面,但是不會繼續下潛。

歐德雷翟心想:我很有可能被取而代之,甚至會遭到斥責和抨擊。貝隆達肯定不會輕易接受姐妹會新的權力架構,不要緊,姐妹會的生死存亡才是她們唯一在乎的事情。

歐德雷翟從其他記憶的水中浮了起來,擡頭望向了房間對面陰暗的壁龕。她借著室內球形燈昏暗的燈光,看到了一個女人的半身雕像,雖然隱隱約約看不真切,但是這座雕像已經在這裏擺了很長時間,她非常熟悉那張面孔:切諾厄,守護聖殿的象征。

“蒙神保佑……”

每一位聖母經受香料之痛(切諾厄未能通過這一考驗)之後,心裏或者嘴上都會說這句話,可是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大量聖母通過了考驗,這是姐妹會悉心計劃和訓練的結果,與神有什麽關系?她們從拉科斯帶來的那條蟲子肯定不是神,難道姐妹會只有在成功的時候才會感覺到神的存在?

我竟然也相信了護使團的那些鬼話!

她知道自己曾經在這間房間內無數次聽到過類似的疑問和想法,全都是無稽之談!可是,她依然無法命人搬走那座雕像。

她告訴自己:“我不是迷信,也不是執迷不悟,只是因為這事關傳統,我們都清楚這種東西的價值。”

當然,我的半身雕像肯定不會獲得這樣的榮譽。

她想起了瓦夫和他的變臉者,他們和米勒斯·特格都死在了拉科斯。繼續考慮舊帝國的腥風血雨已經沒有太多意義,不如考慮考慮尊母粗暴的報復行動。

特格事先便已知道了事情的結果!

姐妹會剛剛結束的議會活動因為與會人員疲憊而不了了之,歐德雷翟慶幸自己將諸位議事聖母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幾件迫在眉睫的要務上。

懲罰措施:這件事情她們討論了一段時間,档案部參照歷史上的先例,得出了一個令人滿意的結果——同尊母結盟的那些人類必將遭到巨大的沖擊。

伊克斯肯定會因為不堪重負而垮塌,他們完全不明白回歸之人將會對他們造成怎樣的競爭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