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路者

外界一定是有空氣的,哪怕再稀薄也好,否則植物們要如何生長。所以,這空氣我們也一定能夠呼吸。我和凱沃沒有繼續向外看了,我們都看著對方,腦子卻思考著相同的問題,眼神中也有著同樣的疑問。

“要把入孔打開嗎?”我問他。

“假如我們能夠證明外界是有空氣的就可以!”凱沃回答。

“再等等吧,讓外面那些植物馬上就要長到我們這麽高了!可是假設終究是假設,又如何能確定呢?是氫氣也很有可能,或者是碳酸氣體,你怎麽能夠肯定外面就一定有氧氣呢?”

“這個不難。”他回答。

凱沃說完就開始行動起來了。他先是從行李包裏找了一張皺皺巴巴的紙,用火將其點燃後就從入孔中扔到了外面去。我俯過身去隔著玻璃觀望,想要一探究竟。這一小團火焰對於我們來說是多麽的至關重要!

那張燃著火的紙先是飄落到了白雪上,忽然間原本燃燒著的火苗就看不見了,像是熄滅了。不過,我很快就發現紙張的邊緣有一圈藍色的火苗在閃爍,不斷向周圍伸展。最後,除了那部分與白雪直接接觸的地方之外,紙張的其余部分都燒成了灰,向上空升起一縷青煙。

看來月球上的大氣或是空氣或是純凈的氧氣,我沒什麽可懷疑的了。只要這空氣不是過分的稀薄,我們這兩個外來客就能夠走出去呼吸,並且能順利地活下去。然後我在入孔處坐了下來,兩條腿分別在入孔的兩邊,打算將螺栓擰開。這時候,凱沃阻止了我。

“我們要準備充分才能出去。”他說。

凱沃認為,外面盡管有能夠呼吸的空氣,但氧氣分量極少的情況也是可能存在的,那樣冒冒失失出去的話,對我們而言很可能造成致命的損傷。凱沃自己配制了一種飲料,超級難喝,他堅持讓我和他一同飲下,以防出現高山病,抑或是因爬得太高太快而出血。我把那飲料喝下了,除了感覺麻滋滋的以外,倒是沒有別的異樣。這時候,凱沃才允許我將即螺栓打開。

入孔處的玻璃擋很快就松了,球狀物中的空氣順著孔往外流,一邊發出了嘶嘶的聲音,就像水壺裏即將燒開的水聲一樣。這時候凱沃叫我不要再繼續松動螺栓了,因為看起來外面的氣壓太小,至於小到多少,這我們也不知道。

雖然我們兩個都強烈地希望外面的空氣能夠呼吸,但是也擔心萬一這願望是空想該怎麽辦。我用兩只手抓著玻璃擋,靜靜地坐在那裏,隨時準備著將它再次關閉。凱沃也正坐在那裏,他在手中拿著壓縮氧氣筒向外釋放氧氣,來恢復球狀物內的氣壓強度。剛才聽到的那種尖銳的嘶嘶的聲音還在,我們兩個無言相對,看著外面那些神奇地生長著的植物。

逐漸地,凱沃來回動的時候發出的聲音越來越小,我的耳朵裏的血管開始跳動起來。周遭的一切都顯得那樣安靜,這是因為空氣變得更稀薄的原因,它們正從螺栓孔那裏溜出去,而潮濕的氣體則濃縮成一小團一小團的。很快,我就感覺呼吸緊促了起來,耳朵、喉嚨和指甲都開始感到不舒服,可是過了一會兒這種難受的感覺又消失了。事實上,當我們在月球的外層大氣中待著的時候,這種感覺始終存在。

此後,我又開始頭暈惡心,頓時沒有了走出去的勇氣。我跟凱沃說了我當時的感覺,看起來他比我好多了。同時我又把入孔的蓋子扭過了半圈。凱沃回答了我的話,可是因為空氣太過稀薄的原因,那聲音聽起來十分微弱,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凱沃建議我喝一口白蘭地。他先喝了點,緊接著我也喝了,之後真的感覺好了許多。

這時候,我又把剛才轉了半圈的擋蓋重新轉了回去。與此同時,我耳朵裏的血管更加猛烈地跳動起來,不過我已經聽不到剛才那種嘶嘶的聲音,但不確定它是不是真的消失了。

“怎麽樣?”凱沃說,他的聲音微弱得像幽靈似的。

“您覺得呢?”我反問。

“要不我們繼續?”他說。

“還會有別的變化嗎?”我想了一下又問他。

“只要您能夠受得住。”

我沒有說話,而是以行動來表示——繼續松動螺栓。我將那個圓蓋子拿了起來,並且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在了行李包上。

隨著外界稀薄得讓我們無法適應的空氣流入球狀物內,有幾片雪花也被卷了進來,不過很快就消失了。我跪了下來,從入孔處往外看,就在距離我的臉部不到一碼的地方,是月球上從未被人類踏足過的雪地。

一時間,我和凱沃的目光會聚了。

“您的肺部感覺還好嗎?”他問我。

“還好,我能夠忍受。”

凱沃伸手把他的毯子抓了過去,套過頭裹住了自己的身體。隨後,他坐在了入孔處,兩條腿耷拉著,離月球的地表只有不到六英寸的距離。凱沃遲疑了一下,然後就跳了下去,隨著他的這一躍,他與月球之間的距離不見了。凱沃的雙腳踏在從未被人類涉足過的月球上。他往前走出了一步,站在那裏來回觀看。玻璃的邊緣將他折射成了一種奇怪的形狀。過了一會兒,他又縱身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