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7章 崔玉與狐

兩波水族的大戰,並沒有波及到客船,顯然雙方都有克制。

第八天下午,順著京杭運河,王旭到達了揚州府。

揚州府的繁榮,王旭以前只是聽說過,並沒有實際感觸。

如今,順著京杭運河上來,看著兩岸停靠的畫舫,巨型商船,還有人聲鼎沸的城池,真不是溧陽縣那種地方能比的。

溧陽縣只是小縣城,一到下午,天快黑的時候,大街上就看不到人了。

揚州府則不然,入夜之後,才是夜生活開始的一天。

有文人出入酒樓,畫舫,吟詩作對,意氣風發。

有商賈一擲千金,只為博取美人一笑。

王旭甚至在一些人身上,看到了玻璃珠,和對玻璃珠的追捧。

毫無疑問,揚州城才是真的繁華之地,江南中能不落其後的府城寥寥無幾。

“叫什麽,來做什麽的,有沒有夾帶貨物?”

跟傳聞中不同,王旭發現想要進城,居然還要繳稅。

外地人,不攜帶貨物的,進城要交三百文,帶了貨物的要交五兩。

就連有功名的人,也必須交這個錢,不然一律不許進城。

“這位老哥,向您詢問一下,這進城稅是什麽回事?”

王旭找到了一位小販,打聽起城內的消息。

小販嘆了口氣,直言道:“還不是讓朝廷弄的,你說嚴公的新政多好,不用與民爭利,還沒這麽多的規矩。現在呢,處處都要錢,什麽進城費,衛生費,地攤費,往地上吐口痰都要錢,不給就將你丟進牢房關幾天。我算是看出來了,朝堂上的那群大老爺,是不打算給我們活路了。”

小販語氣蕭索,聽他的口音是浙江府那邊的人,又攜帶了不少貨物,五兩銀子的入城費恐怕是沒跑了。

“苛捐雜稅啊!”

王旭的內心深處,猛的閃過這個詞。

嚴松新政之時,大多數稅收是針對士紳階層的,很少從老百姓身上刮羊毛。

新政被廢,寒黨被貶之後,朝堂上稅收立刻縮減了二分之一,到處都是窟窿。

這些窟窿怎麽堵,總不能還讓士紳們出血吧。

以士紳為基礎的朱黨,是這次黨爭的勝利者,也是得利者,他們要是肯出血的話,也不會反對新政了。

如今新政被廢,面對越來越少的稅銀,當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更過分的是,進城費,是按次數算的。

進城一次,小商販趕著馬車,進城要五兩銀子,大商販拉著一船貨物還是五兩,收費標準明顯不合理。

一艘千米海船,順著京杭運河進入揚州府,能拉的貨物是馬車的上千倍。

小商販為了五兩銀子,要緊衣縮食,大商販給五兩銀子,卻跟打發叫花子一樣。

這樣的規矩,明顯是對下不對上,貧了小民,富了商賈,跟新政中的按量收稅截然相反。

寒黨失利,新政被廢的弊端,已經開始顯露。

王旭心之憂矣,卻無能為力,只能交了進城費,進入揚州城內,不敢想,以後的朝廷政策還會怎麽變。

揚州城,是揚州首府,江南之地多水,揚州城內也是大小河流不斷,更有京杭運河穿城而過。

最讓人津津樂道的,莫過於揚州瘦馬了。

揚州瘦馬,不是指馬,而是指人。

揚州城,是江南鹽商的大本營,鹽商富可敵國,攀比無度,從鹽商內部流傳出來的養瘦馬,便成了江南之地極盡奢華的體現。

牙人,牙公,會從窮苦人家中,買來六七歲的女童,從小調教,教她們歌舞、琴棋書畫,長成後賣與富人作妾或入秦樓楚館,從中牟利。

一等的瘦馬,詩詞書畫無所不通,跟大家閨秀沒什麽差別,吟詩作對也能信手捏來,文才不見得比讀書人差,往往會成為官紳的妾室。

二等的瘦馬,能歌善舞,只是略輸文采,往往會進入秦樓楚館,花房畫舫,或賣藝,或賣身,混的好了,也能嫁個文人雅士,一生無憂。

三等的瘦馬,受資質所限,就是真的賣笑了。

要文才沒文才,要歌舞沒歌舞,只能拾人牙慧,賣笑度日。

等到人老珠黃之時,往往下場淒慘,能全身而退者寥寥無幾。

至於四等跟五等的瘦馬,算是最差的,往往只能給人當丫鬟。

瘦馬的分級,從相貌起始,長大後首重才華,相貌其次,佼佼者二者合一。

牙人跟牙公,挑選女童的時候,都會挑那種百裏挑一的美人坯子,這種從小就花枝招展的女孩,才值得下大力氣培養。

不過,有句話叫長大了,也長殘了,四五等的瘦馬便是這種。

要文才沒文才,要長相沒長相,雖然不算目不識丁,卻也拿不出手,只能賣給別人當丫鬟,或者給一二等的瘦馬當陪襯。

以瘦馬為業,揚州府支撐起了好大的產業。

買來的女童,少則七八兩,多則十幾兩,調教個幾年,就算三等的瘦馬,一轉手也是千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