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莫卿卿的身上終於不癢了,變成火辣辣地痛,她覺得有點熱,又控制不住地哆嗦,冷熱交替。這麽冷的溫度,這麽冷的白酒,她想感覺到熱肯定是自己的錯覺,大概身體被凍壞了。她不敢再泡下去,哆哆嗦嗦地從酒桶裏出來,光著身子站在點燃的煤氣灶前烤著火,隨著酒精的揮發,感覺越烤越冷。

她的衣服被她扔在旁邊的庫房裏,衣服上不知道沾了多少植物種子。她拿起一把廚房用的鉗子和桶去到小庫房,將她脫下來的所有衣物都夾進了桶中,再提回廚房,澆上食用油之後用火點燃。

她的衣服在鐵桶裏燃了起來,燒出難聞的刺鼻味道。

莫卿卿本想烤火,可那味道實在太難聞,她只能捂著口鼻,把鐵桶拖到外面靠近大門的通風處。

外面的風很大,風從卷簾門下方往屋裏灌,不知道又吹進來多少植物種子。

莫卿卿把燒著衣服的大鐵桶扔到門口就忙不叠地跑回廚房。她把廚房裏的油倒進一個大鐵盆裏,把廚師的圍裙扔到油盆裏浸濕,然後點燃取火。她嫌一盆油點的火不夠暖和,又去到庫房跑了兩個來回提了兩桶油,又燃了兩盆火。

她蹲在火邊烤了一會兒,等身上稍微有點熱度,墊著布把匕首用白酒洗泡了擦幹,把墊布丟進油盆裏面燒了,又去尋找可以禦寒的衣物。

餐廳裏,除了廚房的圍裙、廚帽、抹布外,她能找到的布就只剩下桌布和沙發椅上的靠枕了。這時候她是真不敢挑三揀四。她把找到的餐桌布從中間掏出一個洞,腦袋從洞裏鉆過去套在身上幾層,又到庫房找了根打包繩紮在腰上,做成件簡易衣服,之後,把一塊餐桌布當披風裹在身上,又在蹲在火堆前烤火。

她感冒了,鼻涕不斷地往下淌。

莫卿卿也只能用餐桌布把鼻涕擦掉,生死關頭,哪還在乎臟不臟。

她感到有點頭重腳輕,用手摸自己的額頭,燙得嚇人。

莫卿卿把所有能找到的餐桌布和抱枕全部收集起來,把大廳最內側的餐桌推開,將兩張沙發椅拼到一起,再把餐桌布鋪在沙發椅上,墊上一層柔軟的抱枕。她跑去庫房搬了一箱紅茶出來,就著找到的雞蛋,先用紅茶把雞蛋外殼洗幹凈,再把紅茶倒進鍋裏煮了幾個雞蛋。她想了想,這現在感冒得厲害,得多喝水,於是把雞蛋撈出來打碎了,煮成紅茶水雞蛋花。得補充點鹽份,又加了些鹽進去。

鍋不大,煤氣灶的火很旺。很快就煮好了。

莫卿卿流著鼻涕,縮在廚房裏,雙手捧著熱騰騰的紅茶水雞蛋花,覺得這時候能有一碗熱食真是慶幸,又很心酸。她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人生最後的一頓飯。

如果是她人生的最後一頓飯只能喝點這又甜又鹹的雞蛋糊糊,那也太可悲了。

莫卿卿又用紅茶煮了一鍋肉,還煮了些速凍餃子。

她吃飽喝足後,把廚房裏的火盆都挪到了她拼好的沙發椅旁邊。她爬到沙發椅上,又把剩下的抱枕全部蓋身上,再在抱枕的最上面把她所收集到的所有餐桌布都蓋上。

抱枕裏應該是有棉花的,能保點暖。餐桌布防水擋風,十幾二十條餐桌布一層層地鋪在抱枕上方,多少能起到點保暖防寒的效果。

她躺下後,突然想起來,萬一自己病得起不了床,會不會餓死或者渴死?她又從還沒睡暖和的“被窩”裏鉆出來,把她煮好的餃子和肉撈了一盆放在用來當做枕頭的抱枕邊上,再拿了幾瓶瓶裝飲料把蓋子擰松後虛虛蓋著,放在旁邊。

莫卿卿在沙發椅上縮成一團,腦袋昏昏沉沉的,如同被灌了糨糊。她的耳邊聽到的全是風聲,鼻子已經完全不通氣,只能用嘴呼吸。

莫卿卿知道自己發燒了,她連睡覺做夢都夢到自己在火中被點燃,渾身發燙,頭痛欲裂,全身上下重得不像是自己的,又時冷時熱,非常難受。

好幾次,她從睡夢中痛醒,艱難地喂了點自己食物和水,就又昏昏沉沉地痛昏過去。

莫卿卿有時候覺得,這麽睡死過去也挺不錯,至少不會再難受。可她又想到那些死在馬路上、墻角邊的人身體長滿蘑菇和各種植物的樣子,又覺得還是活著好。死,太可怕了。

她做了很多很可怕的噩夢,夢到鬼手藤,夢到怪蟲子,夢到很多很多的死人。

她牢牢地記得自己有放食物和水在旁邊,只要醒過來,哪怕是連擡手都費力,也要努力地讓自己吃下些食物和水。

火盆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滅的。

她每次醒來都是在黑暗中,到處黑呼呼的一片,耳裏聽到的除了風聲還是風聲。

迷迷糊糊中,她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她感覺到自己努力大聲地喊著救命,可是不知道那些人有沒有聽到,他們又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