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康復奇跡

看清楚床鋪四周的情形,海歌對這房間僅了解了一半。另一半給舵盤隔離,他什麽也看不見。

他使勁喊出一聲“喂”,滿以為那人知道他醒了就會露面,豈料剛才喚醒他的聲音如受魔法控制般消失,唯一能聽到的,是那聲“喂”的回音,證明除去他自己,這兒並無第二個人。

“怎麽回事?此人明明救了我,又為什麽要故意躲起來?如果他是那位流浪藝人,不會是要報復這幾天來,我一直都躲著他吧?可若不是他,又是打哪兒冒出來的?”海歌的腦子暈暈乎乎的,忽然弄不清他是真醒了,還是依然處於昏睡中,不過從一個怪夢走進了另一個,而這一個的情景特別真實。

他開始害怕了,因為他越來越覺得,這兒不像是一個窮鬼流浪漢會呆的地方,並且要真是流浪藝人帶他來的,那人沒理由躲躲藏藏故弄玄虛!

他試著扭扭身體,動起來毫不費力,說明體力恢復了。他猛然想起胸口的傷,在那兒,他用笨龍送的狼頭匕首,挖出了與血肉一起長了十幾年的身份識別芯片!

頓時,削骨時撕心裂肺的劇痛感從潛意識裏翻湧上來,疼得他失聲尖叫。可當他按上胸口,發覺傷口竟完全愈合了,別說非人能承受的疼痛,就連夢裏的麻癢感也消失了。

“不對,我的傷非常嚴重,肯定是淋雨後感染了才會發燒暈倒,怎麽可能那麽快就痊愈?還是沒經醫療,自己好的……難不成……難不成我已經躺了好幾個月,或者我其實已經……”

海歌想說的最後兩個字是“死了”,沖到嘴邊又吞回去。他還年輕,並且來這世上的十幾年,一直在遭受非常人能忍的人生之苦,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卻又這麽快死掉,實在太不值得了。還有深埋心底的仇恨,大仇未報,他怎麽能死?所以他渴望繼續活著,再苦再難,只要生命還在,就都能熬過去。

他想再次確認胸口的傷千真萬確就好了,疼痛再也不會來糾纏他,便小心翼翼地拉開衣衫,低頭去看。

首先令他吃驚的是衣服。穿在身上的,是一件寬大的白色長袍,從脖子一直包到腳,還好腦袋能露在外面。

白袍的款式,既象病號服又象睡衣,但地球上無論普通人睡覺或醫院病人看診,穿的都不是這樣滑稽的,類似古人穿的衣裳。要真得拿相似物形容,說是戲服更貼切。

長袍面料的質地柔軟光華,還略帶彈性,象是舒服的棉質,卻又有著纖維的光澤度,海歌從來就沒穿過這麽舒服的衣服,材質過去也沒見過呢,所以怪就怪吧,只要沒讓他光腚就行。

再看曾經給割開的傷口,沒用紗布什麽的包紮,黝黑的皮膚上僅留下了一圈黃色藥水的痕跡,連疤痕都找不到。試著用手摸摸,皮膚光滑細嫩,與旁邊沒受過傷的部分相比,猶如初生嬰兒。誰能想象這地方曾給挖開過一個窟窿,留下了致命傷?

“我真的擺脫那個可悲的身份了嗎?我與狼窩馬戲團,再也不存在任何關系了?窩主不再是我的監護人,他們在地球上,永遠也別想找到我了!”

海歌欣喜若狂,差點從床上蹦起來。他暫時忘記恐懼,咧嘴大笑,想象離開這兒後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任誰也再看不出他是從馬戲團裏逃出來的戲子的情景,那滋味,爽翻了!

可原來穿的又臟又破,棉花都快掉光了的棉襖去哪兒了?穿在棉襖裏的破T恤衫又怎麽處理了?既然換上了幹凈衣裳,也一定洗過了澡吧?身上討厭的酸臭味沒了,滿身的泥垢黑漬也不見了,長到披肩的黑發給理短,整整齊齊梳去腦後,露出了兩邊耳朵。發梢聞起來,還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我這到底是在哪裏?誰能告訴我?!”

海歌認為,這能算他這輩子遇到的最離奇的事情了。興奮勁持續幾秒就迅速消退,真相未明前,他沒法繼續為這種轉變歡呼。毫無疑問,他奇跡般活了下來,還重傷痊愈成了健康人。那個救他的人,如果是想讓他忘記過去的經歷,不太可能,因為就算為他療傷,又幫他換洗幹凈了,卻忘了給他剪指甲,十個指甲又長又黑,甲縫裏還藏著汙垢。這舊日痕跡明白地告訴他,他過去是什麽人,並且現在的他既沒落入地獄,也沒升上天堂,他確實還活著。

可救命恩人為啥不現身?他大喊大叫,希望讓那人知道他醒了,這樣就能趕來看他,並逐一解釋他的疑問。

然而喊叫一通後,他大失所望。沒有窗戶的大房間裏靜悄悄,連空氣流動時都仿佛帶著怪異的摩擦音,這更令房間顯得詭異。

無論鐵架子上那些亂七八糟的雜物,還是閃光的舵盤屏風,都給不出任何線索,只能增添他的畏懼。從睜眼到現在,他始終處於迷茫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