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唯光明故

方臘掙紮站定,嘆息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還望閣下能解我疑惑。聖火峒機關密布,地形崎嶇,復雜,我明教在此紮根多年,經營的如同鐵桶一般。不知閣下是如何得到這裏的機密的?”

陳昂微微一笑,淡然道:“旬日之前,有人送來了一封密信,上面不但有明教的諸多機密,還附了一張地形機關圖,備述你明教的各種暗道,哨卡。”

“果真如此嗎?”方臘深深的嘆息一聲,一直冷靜的他,雙手竟然顫抖起來。

“雖然那人避開了和我見面,但是我知道,她是一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漂亮的女人,越漂亮的女人,越會說謊。”

“哈哈!”方臘似哭似笑,搖頭道:“石兄弟,是我害了你!”

身旁的明教法王,使者們神色黯淡,方傑喃喃道:“聖女,是聖女!”眼中是極度的震驚和刻骨的仇恨,一種沉痛的沉默,蔓延在眾人之中,他們可以接受敵人的殺戮,但絕不能容忍自己人的背叛。

“眾教徒聽命!”方臘振奮精神道:“保護婦孺,隨我退往明尊禦台。”

方臘和一眾教徒,護著老弱婦孺,退往聖火祭台之前,陳昂卻站在原地,並沒有追擊的意思。

黃裳猶豫了一下,見陳昂沒有什麽反應,大聲喝令道:“眾將士聽令,以棍擊明教教徒,束手不反抗者,令其蹲下,擒拿為主,勿要多造殺孽。”

又補充道:“龍驤衛去一隊人,見有明火的地方,就上去撲滅,看見有滋擾婦孺,濫殺無辜者,斬立決!”

當此之際,明教教眾俱知今日大勢已去,普通教徒,面對如狼似虎的官兵,哪裏還敢反抗,乖乖的束手就擒。只有一群骨幹,奮起抵抗,但在龍驤衛手下,輕易地被打翻在地,雖然不住哀嚎,卻沒有性命之危。

宋軍在監督之下,軍容整肅,難得的沒有出現騷亂,殺戮,縱火的亂像,井井有條的梳理聖火峒,方臘見此場景,眉頭稍微松了松,對黃裳道:“閣下一念之善,使我明教活人無計,在下銘感於內。”

黃裳拂袖揮手道:“不必,你惑亂人心,蠱惑百姓,他們皆是被你所累。百姓都是大宋子民,他們是無辜之人,但你卻罪該萬死,我只是秉承仁道,當不得你這個反賊的感激。”

方臘帶著一群中堅教徒,立於明尊聖火祭台下,聽聞黃裳這話,忽然大笑道:“非我蠱惑人心,而是人心思變,這裏的教眾,都是窮苦之人,每日活的不如豬狗,我等聚義奮起,以平等光明教義,相互之間,親如兄弟,才有人的尊嚴。”

“明尊慈悲,以聖火耀世,務使人間遍布光明盛境!”他掙紮著擺脫眾人的攙扶,盤膝而坐,雙手十指張開,舉在胸前,作火焰飛騰之狀。

在場的明教教徒齊聲頌道:“焚我殘軀,熊熊聖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為善除惡,惟光明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諸位法王,教徒,神態莊嚴,絲毫不以身死教滅為懼,一種凜然氣度,震懾著宋軍一時不敢向前,陳昂緩步來到他們面前,“好氣魄,好胸襟,可惜境界上差的太遠,有一腔改天換地之心,卻無一絲重造山河之能。”

“即使你們光明耀世,也只不過是另一個披著教皮的朝廷,甚至更惡毒,更狠厲,比起現在的大宋,差的不知凡幾。”

方傑呵斥道:“你這狗官,懂得什麽?”

陳昂也不動怒,淡然道:“我未曾在你們身上,看到半點光明和平等,一教之內都如此,這樣的教義豈不可笑?普通教眾,也是耕種供養你們,法王旗主,也是綾羅綢緞滿身,即使在外邊披上一層麻衣,就能遮掩裏面的腐化不曾?”

鄧元覺雙手合十,說道:“明尊降世,普度眾生,眾生皆有光明之心,從黑暗中掙紮而出,聖火熊熊之下,天下方能太平。我等自教中,享得光明安樂,願使天下人人如我,才是明教的本意。”

“其心太狹,其智太愚。假托神佛,難成大器。既有黑暗不平之心,卻只懂得焚燒發泄,癡愚不堪。”陳昂嘆息道:“說你們是革命者,真是太擡舉了!”

“何謂革命?”方臘沉聲道。

“改天換地,消滅不公,再造大千,就是革命。”陳昂淡淡道:“算了吧!你們連眼睛都未曾睜開,談何去探索?去追逐?”

“一個幽靈,它必然會重新在這個世界的上空遊蕩,它高喊著:從來就沒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和皇帝,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你們所謂的志向,比起那個幽靈,那就太可笑了。”

“都督!”黃裳皺眉道。

“只是說著玩玩,想起一個真正的‘反賊’而已。比起那個來,明教只是癬疥之疾而已,要是有程攀,陳克,李德勝之徒,高舉義旗,那才是朝廷的心腹大患。”陳昂擺擺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