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天魔極樂二:因緣

旁邊隱身的苦行頭陀道:“此人也是罪孽深重,作惡許多之輩,可惜劫數未到,除他之不得,但那冥河豈是易予之輩,他這般下去,早晚遭劫!”

卻聽自己心裏忽然發出一聲:“道友說的對!冥河這就讓他遭劫!”

平地裏忽然響起一聲:“原來這裏還有一個死剩種,老祖心地最慈,這就送你去跟你師父團聚!”冥河遠在萬裏之外,順著氣息感應就送過去一縷天魔念頭,附在這話音裏,那兩個旁門邪道剛剛聽完就,即刻被他順著天魔感應攝取了一身精血。

冥河成就天魔之後,便在自己的名字裏下了魔咒,此界之內只要沒有兩儀微塵大陣這般級數的陣法遮掩,念冥河一聲,便會感應天魔,就連苦行頭陀這等高人都不小心著了道,說的話盡數都被他知道,如毒手摩什這等的廢渣,隨手咒他,即刻便會魔念發作而死,根本當不得他重視。

這世上常常有人罵他,冥河向來不管,只是有閑暇之時便捏著一個,隨手咒死,也能取精血補益一番神魔圖,充個樂子。

這些日子裏,已經這般治死了五個了!算上今天兩個,堪堪湊足了七個,也是個吉數。

卻不知什麽時候,才會有人發現這一點,然後以‘神秘人’‘不可念名諱者’相稱呼,想來今日在苦行頭陀面前露過一次,多半過不了太久。當然冥河不會說出來的是——如今天魔元神小成,天仙以下者,念及他的名字,便會感應神魔圖中的天魔,便是不說出口,也不行。

其中的算計虛虛實實,也是個樂子。他化自在天魔不能造樂,便以眾生之樂為樂,如今冥河雖然並未限定不能造樂,但天魔他化自在的作風,卻也有些影響。

隱身一旁的苦心頭陀這才苦笑搖頭,他們三人再不發一言,操起遁光朝東海而去,而冥河已經降落在蜀中成都城中,再往西九萬裏便是大雪山高原,西昆侖魔隱之地,而蜀中自古名山秀麗,有正道領袖峨眉,及青城派,乃至神尼優曇這些隱修正道高手隱居,兼之靈山福地甚多,旁門左道之輩也常常安置仙府與此,自古便是正邪佛魔往來交織之地。

自宋以來,四川仙跡最多,奇人異事頻出,並非無因。

冥河落在這成都城中之時,莫名的心中一念而起:“我為天魔感應眾生,卻一直高高在上,不為眾生之念所執,今日不妨混跡眾生一回。純以感應,知眾生苦樂!”便舍了黑衣少年的本相,化為一個衣衫襤褸的老道士,沿街赤足走在路上。

成都府乃是川蜀府城,一應繁華之事具有,冥河穿行於往來行人之間,衣衫富貴者有,青衫文士者有,乃至有法力的異人也遇著了兩個,但他這般依著本性而行,最終漸漸還是和那些窮苦百姓匯作一爐,漸漸和衣衫幹凈者分開。

初時還能見到一絲昂然之氣,縱然衣衫襤褸仍自有氣度,眼見著不凡,到了後來感應的人心越來越多,反而氣質歸於平凡,一雙老眼幾如昏花,再不見之前的飛揚神采,卻和身邊的窮苦人漸漸合拍,再不把他視為異類。

踩著濁流,淌著汙泥,冥河隨至碼頭區,中途還隨手做了幾筆看相摸骨的生意,如今他這般自然不會引來喬四這樣有眼力的富貴人,多半是一些出工的婆子,值得也就是幾個銅板。

中途還因為算人家“七苦八分的命,中年喪夫,老年喪子,冬日與人洗衣,風濕入骨,三年後每逢濕天便會痛上兩個時辰,家中七分薄田種菜,年底就要抵債,命主貧病交加而死!”差點被人追打,雖然他算的不是“貧病交加”便是“病餓而死”,少有幾句吉利的話,但還是有人出於善良或是實誠,給予他命錢。

後來冥河幾乎學精了,每次都是先要錢,才批命,他也是憑本事算的命,如何能讓人空受?

這點錢也不夠住正經的客房,好在與他這般的人不少,碼頭便有一處五文錢就能住一晚上的地方,那處就是個窩棚,勉強能擋一些風,來來往往的,還有些暗娼做生意,把做工的苦力漢子拉到旁邊去,略微遮擋一下便是一樁生意。

冥河如今身在之地,方圓萬裏之內人心變動無不被他元神感應,神魔圖更是幾乎籠罩一界,人心繁雜,欲念妄念,什麽沒見過?但真正處於這人間卑賤之地,感應著這隨意一處人間的苦樂,卻是並未有過的。

天魔元神如一面鏡子,忠實的反應著周圍一切人的心念,旁邊一位暗娼便是在思念自己曾經有過的一個孩子,她將他放在成都一處善堂的門口,如今很是想念,看她滿臉皺紋,牙齒枯黃一般的樣子,絕難想象她才三十虛歲。

撐著做生意的空隙,她能偶爾想象一下自己孩子過得是如何的日子,最美妙的想象,是大戶人家收做了小斯,最膽大的想象,這剛剛有一點圖謀就被她自己打消的念頭,是有一對無子的夫婦……她想到這裏就自己忘了這個念頭,似乎連奢想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