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八章 參見上仙

馮錚走在荒蕪的田地裏,渾渾噩噩的不像是個人,像是鬼。

王朝正值深秋,腳下的農田裏卻沒有糧食,除了荒草,還是荒草。

他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著血,先是染透了衣服褲子,然後又染紅了雙腿挪移間蹭過的那些枯死的雜草,為單調的山野添了一抹血腥的亮色。

他穿著野獸皮毛鞣制的鞋子,灰色的長褲,上半身套著一件軟內甲,上面好幾個大豁口,是刀劍所傷,有的新,有的舊,幾乎裂開,可以隱約間看到裏面的血肉模糊。

他的手裏沒有武器,腳步很沉,一張並不算蒼老,但飽經風霜的臉上血汙遮住了真容,眼珠也朦朧一片,表情絕望而哀傷,又帶著些麻木。

空氣有些潮濕陰冷,兩天前下過雨,土地還沒完全幹透,這時候,兩只鞋子都裹上了厚厚的黃泥,讓他走的更困難,他甚至不太清楚自己要往哪裏去,只是本能地往前挪。

河內交戰,作為這支編軍的主將,他原本做的極好,眼看勝利在即,卻不曾想到王朝重甲騎兵突現,現在想來,應該是情報方面出了疏漏,嚴格意義上來講,罪責並不在他,但想想分兵河內之時,青州王對自己的殷切期望,以及大敗之際掩護自己沖殺出來的一班心腹,馮錚不由悲從中來。

不過,他很快還是努力振作了起來,他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必須盡快趕回主軍,將這邊的情況回秉,包括河內府州爭奪的失敗,以及王朝方面的兵力動向,這都是極關鍵的情報,早一分,晚一分報回去,都可能極大地影響戰局。

這樣想著,他開始努力冷靜,先要弄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可剛一動腦,他便大腦一陣暈眩,撲通一聲栽倒在田野裏,昏迷了過去。

秋風吹過。

大概過了不一會,一個早就在遠處觀望的狀似獵人的男人小心翼翼走了過來,他手裏還緊緊攥著一把獵刀,顯然在遠處觀察已久,等確認馮錚昏迷了,這才大膽些仔細看。

等他看清了馮錚的軍服上的“青”字,不禁微微一怔,旋即臉上浮現出掙紮的神情,猶豫了好一陣,他才一咬牙,將馮錚扛了起來,之後帶著他迅速往不遠處的一個小村子裏走去。

……

……

他們離開約莫半個時辰後,一隊大概十來個騎兵趕到。

他們穿著大炎王朝的官軍服裝,看起來神態冷淡且焦急。

“血跡往那邊去了!有兩個人的腳印!”

一個騎兵下去檢查了下,匯報道,旋即指向了那個村子,軍官當即勒了下韁繩,道:“走!”

之後,一行十多騎,沿著附近的小路策馬奔向小村。

這個村子很小,大概只有十幾戶人家,村口剛巧有個農夫抱柴經過,當他看到面前突然出現的一群刀光閃閃的兵馬時,完全嚇得動彈不得。

只聽為首那軍官坐在馬上,手中長劍出鞘,厲聲喝道:“有沒有看到陌生人?”

那農夫雙腿顫抖著,手中柴禾散落一地,在濃郁的殺氣下撲通跪倒,支吾著指向了村中的一間房屋。

……

片刻後,全村的老少被集合在打谷場上,村中壯年不多,大都是老人婦女以及孩童,村子很小,軍威很盛,只需要稍微恐嚇便找到了被救回村子裏的馮錚,以及那個獵人。

“昏迷了!”

一個騎兵將昏迷中的馮錚拽過來,說。

領頭軍官神色大喜,擒獲敵軍將領,這可是個天大的功勞,眉宇間喜色掩飾不住,當即道:“帶上!”

眼看著手下將馮錚捆起來,往馬背上栓,軍官環視其余人,眼神閃動,不知在琢磨什麽。

忽然,他冷笑著走向了被打折了手腳扔在地上的獵人,迎著對方怨毒的眼神,一刀戳中心窩,將其擊殺,旋即冷眼掃向打谷場上噤若寒蟬的村民:

“包庇反賊,按國法當誅!且株連九族,你等還有什麽話說?”

被軍官一陣恐嚇,不多的村民們頓時慌了神,河內府州農人大多時代農耕,且在這個年代還留在鄉下的本就見識短淺,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沒有出過縣城地界,更不要說州府。

此刻,一眾村民紛紛跪倒,惶恐不安的祈求跪拜,一部分更是憤怒地朝著死去的獵人吐口水,努力試圖將自己摘出去。

軍官拄刀而立,臉上表情越發冷酷陰森:“你們不知?我倒覺得你們怕是青州反賊的同黨吧!來人!速速將這些反賊誅殺!”

聽到這話,身後其余騎兵紛紛露出笑容來,久在軍中,他們自然明白,長官這是準備多撈一批戰功,剛剛河內大戰,接著便是論功行賞,雖說抓了馮錚已然收獲不菲,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將這些村民殺了,割了耳朵、人頭,總也能換些軍功。

“不!軍爺,我們不是!我們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