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不要仰頭, 不要吞流到嘴裏的血。”校醫聲音是難得的緊急,一手拿衛生紙塞給徐何紳,一手推著他到洗手池邊, “出來幫我在他額頭上拍一下水。”

謝初鴻對眼前下半張臉滿是血漬的人愣了一秒, 才反應過來是在叫他:“噢來了。”

徐何紳鼻血流得很厲害。一路仰著腦袋從教室跑到醫務室,滿嘴血腥味,連謝初鴻在都顧不上了, 在水池邊一低頭,鼻腔裏鮮紅的血便爭先滴落到白瓷上暈開。

“咳、把嘴裏的血吐出來吧。”謝初鴻擰開水龍頭,不尷不尬地提醒。

徐何紳照辦了。

“用手指捏住出血的那邊鼻孔,兩邊都出就兩邊鼻翼一起捏。”校醫正在冰櫃裏翻找冰袋,“謝初鴻幫他拍水沒?”

“拍。”

謝初鴻右手瘸了,只能左手給他拍, 兩人在洗手池前姿勢很別扭,只要是並排站, 怎麽都別手。

冷水拍額頭的原理跟冰敷差不多,都是收縮血管止血。

謝初鴻眼見他鼻血一點一滴從捏在鼻子上的指縫往下漏,心裏最後一絲雜念也放下了,直接繞到人身後,右手虛放到他右肩:“我搭一下。”

徐何紳個子小, 跟夏晚黎差不多,可能比夏晚黎還單薄點, 謝初鴻很容易能將人環起來, 前胸貼後背,沾著水的掌心在他額頭連續不斷地輕拍。

儲存在冰箱裏的冰袋, 這段時間都被謝初鴻用了, 下一次補貨在明後天。

校醫只能從她凍來泡咖啡的冰塊模具裏扣出兩塊, 找薄毛巾包上,讓謝初鴻幫他拎著挨他鼻梁。

“嘴裏的血都吐幹凈沒,漱一下口。”校醫找來垃圾桶放到椅子前,“漱完口過來坐。”

謝初鴻現在右手已經能拿一點輕東西,不用徐何紳開口提,便主動伸長胳膊把飲水機上放著的紙杯幫他拿來了。

徐何紳現在嘴裏還是鐵銹的苦味,心裏惦記著事,一五一十照校醫吩咐的幹,不敢擡頭看面前的鏡子。

“我自己能拿。”

徐何紳坐上椅子,一手捏鼻子,一手從謝初鴻手裏接過毛巾。

校醫正在拿拖把處理他進來時滴到地上的血:“讓他自己拿吧,謝初鴻你幫他把臉上的血擦一下。”

兩人視線下意識對到一起,皆是一愣。

“你們兩個也是有意思,環湖他幫你,現在你幫他。”無知無覺的校醫還在繼續,“總不能讓一臉的血就這麽擺著,是考試考到一半忽然流的,還是不小心磕了碰了?”

徐何紳看著眼前已經開始默默找到濕巾的人,眼神都是飄的:“……可能是熬夜。”

校醫:“你昨天晚上幾點睡的?第二天要考試還熬夜?”

徐何紳不僅下半張臉斑駁,臉頰、鏡框都蹭了血,好端端一張斯文的臉成了小花貓,怪可憐的。

謝初鴻衡量了一下他坐椅子的高度,和自己下手的姿勢,最終決定半跪著幫人擦。

他單膝著地,昂起臉的那一刻,徐何紳驚得滿眼無所適從,完全沒想到他這麽放得下身段,答話也開始磕巴:“可能三、四點吧,我熬習慣了……”

“三、四點?”校醫手裏的拖把停了,見鬼一樣回身看他,“不要告訴我你是學習學到三四點。”

謝初鴻聽到答案的震驚跟校醫一模一樣。

徐何紳垂著眼睫應了。

校醫難以置信:“你們每天學習任務有這麽重?謝初鴻你幾點睡?”

謝初鴻剛擦到他鼻子底下人中那一片重災區,咳嗽:“我以前也熬夜,現在比較早,十二點不到會睡。”

“那你以前熬夜幹嗎,做題啊?”

“有時會吧……”

謝初鴻是不想再拉仇恨了,沒敢當著徐何紳的面說自己熬夜純玩。

校醫表示非常不理解:“哪那麽多題可以給你們做啊。高三還有一個學期,現在就熬夜熬得流鼻血,後面怎麽辦?”

校醫順著血漬一路清理消毒,一路說教。

謝初鴻始終沉默著幫徐何紳擦臉,竭力降低存在感,一張濕巾臟了就換另一張。

動作間兩人挨得極近,臉上微表情也看得明顯,雙方都有意避讓著視線,謝初鴻也知道徐何紳不想狼狽被自己看見——他以前確實沒想到這人學習這麽努力。

家裏有瑤姐,作文比賽有唐主任,流個鼻血還有校醫……

徐何紳盯著墻上的鐘問:“大概還要多久,我作文還沒寫。”

謝初鴻嗓子一哽,都這樣了還想著回去考試……

校醫也在看時間:“你過來的時候十一點不到,現在已經快十一點十分了,一般來說超過十分鐘沒止住血的,都應該去醫院檢查一下,可能是身體其他方面出了問題。”

徐何紳聲音很平靜:“還沒超,應該馬上止住了。”

“那十一點半收卷,二十分鐘寫八百字的作文也來不及。”校醫說出了謝初鴻的心聲,現在他開口勸什麽都像風涼話,只能校醫說,“你把作文空著,到時候出分照平時水平加一加不就行了。考試是考給自己看的,又不是考給別人看的,急於一時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