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十三章 又會天女(第2/3頁)

靜室內,陳設簡單樸素,更可說是沒有陳設,鋪上兩個方形地席,厚三寸,坐下去肯定硬中帶軟,軟裏含硬,舒適寫意。

左右開窗,月光從左邊的窗透入室內,帶來了靜室旁竹樹的光影,優雅的環境,在星月生輝的夜晚,且因院墻隔掉外面傳來的聲音,能使人滌心清神,是修道的好地方。

久違的閔玄清,盤膝安坐對著入門處一邊靠壁的地席,腰肢挺直,垂簾內守,仿如降世的觀音大士,不過她時尙的道服,卻令她多添了入世的嬌艷,說不盡的風流。

想起道服內如鮮花盛放的動人胴體,龍鷹不爭氣的心跳加速,於此萬籟俱寂、充盈道門神秘氣氛的處所,如大敲鑼鼓似地不合時宜。

龍鷹像個犯了重罪待判的囚徒,心情復雜的在離她不到三尺的方席坐下,學她般盤腿。

「龍鷹!」

說的只兩字,還帶點疏離的冷澀,卻無可懷疑是從心內至深處發出來,飽含某種莫以名之的深刻情緒,矛盾、昏沉的憂思。

「龍鷹」此名,本身已具石破天驚的震撼力,是西京一個被禁戒的名字,任何人都不敢隨便宣之於口,即使提到,也須字字謹愼,否則將招來不測之禍。

龍鷹恭敬的道:「小人在!」

閔玄清絲毫不為他的故作謙卑所動,或忍俊不住的發噱,仍然雙眸緊閉,保持在道家守一於中的超然狀態,平靜如不波止水的道:「告訴玄清,當年在神都,玄清看著你到僧王寺搗蛋放火,此前法明還親率四大護法弟子攔路截擊,為何轉個身,法明竟在神龍政變裏,成為了與鷹爺並肩作戰的夥伴?」

龍鷹張大口得個洞。

這是他從未想過的問題,且視之為當然,但於閔玄清的身分和立場,確是個大問題。

自法明為他師姊登位造勢,又霸占凈念禪院,改為自己的僧王寺,早成佛、道兩門和支持唐室者的公敵,臭名遠播,只是沒人奈何得了他。龍鷹竟與虎豹為伍,是天女難以忍受、原諒的大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龍鷹拙劣的嘆道:「此事一言難盡。」

閔玄清並不領情,仍未肯與龍鷹來個四目交投,淡然自若的道:「肯老老實實說出來,豈有為難處?」

龍鷹頭痛稍褪,沉吟道:「不用問,也知天女下一個問題,是為何當年和席遙打生打死的,今天不但握手言和,且親似兄弟。對吧!」

天女默然不語,晉入持恒的寂靜狀態,如一尊美麗的玉雕。

龍鷹道:「表面是兩件事,實則二而為一,互相牽連,也令我們三人間的關系出現天翻地覆的變化,因為佛道中人終身孜孜不倦、不惜一切追尋,存在的眞相,忽然間,在我們眼前若隱若現,人生的恩怨情仇,頓然變得無關痛癢。」

閔玄清倏地睜開美眸,眸珠如兩顆深黑的寶玉,閃閃生輝,也令她回復活潑和生機,凝神打量龍鷹,感情注進聲音裏,再非先前的冷漠和疏離,沉聲道:「發生了何事?」

龍鷹心中大定,因從她一雙眸神,看出天女再沒有像在當年神都離開前的鄙夷和怨恨,顯然神龍政變的結果,使她曉得他非但不是對帝座有狼子之心的人,且化解了一場彌天災禍。現在五王落難,奸人當道,以她的慧黠,肯定隱隱掌握到他今天以範輕舟的身分來西京,是看不過眼。

在見閔玄清之前,他有個感覺,是和天女永遠回復不了以前的那種關系,可是此刻面對風流天女,又是在與她「結緣」的宅舍,竟生出光陰仍凝定在當時那刻的錯覺,恩恩怨怨,變得微不足道。

道:「在我們歡好後,我到了席遙在郊野的道壇去見他,他奶奶的,本以為和他再來一場生死決戰。嘿!是席遙派人來邀我去的,當時正和公子、萬爺等人在福聚樓瞧著躍馬橋吃早膳。」

龍鷹的說話,勾起閔玄清的記憶,雙目現出迷茫之色,淺嘆一聲,道:「當時為何沒告訴玄清?鷹爺就是不肯對玄清老老實實的,致誤會叢生。」

女人就是這個性情,灑脫如閔玄清亦不能免,總找到他的空子去鉆,令他難辭其咎。想當年她不告而別,若不是湊巧截著她,說句話也辦不到,現在卻來怪自己不老實,她有給自己解釋的機會嗎?

可想象,直至聽到神龍政變發生的過程和結果前,她一直心恨龍鷹,對曾和他相戀生出悔意。

她絕非尋常女子,在男女之事上抱著遊戲人間的態度,似有情若無情,對龍鷹算特別看待,或許是因與龍鷹的魔種氣機交感,故格外癡纏。任何人均可被替代,惟獨龍鷹不成。正因如此,對龍鷹的「改變」格外痛心,造成很大的傷害,這是男女關系的特性,一旦由愛轉恨,深刻難移,縱因情況不似預想般的發生,一時也難逆轉回以前熱戀時的情狀,所以仍不放過龍鷹,就法明和席遙向他窮追猛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