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十五章 百密一疏(第2/4頁)

龍鷹一怔道:「你老哥不正是關中子弟?為何說的似別人的事?」

宇文朔仰頭任雨點落在臉上,天上烏雲疾走,醞釀著更大的雨勢。

沉聲道:「神龍政變,是我醒過來的一刻,龍鷹只手撐天,頂著了我們所有人,其鬼神莫測的手段,著著領先。唉I.縱然不想承認,但天下確再不是我們以前的天下,隨著人口大幅增加、遷徙、流通,塞外、海外和中土在各方面的往來日益頻繁,兩次遷都,武則天的起用寒門,科舉的普及,大運河的通航,權力正不住往下移,早被大幅削弱的權力壁壘,已不合時宜。」

龍鷹心忖宇文朔確為世族裏的有識之士,對己身的處境毫不含糊。口中卻道:「沒那般嚴重吧!」

宇文朔苦笑道:「本來沒想得這般嚴重,因押中了皇上這個寶,然而範兄大駕光臨,正正暴露了我們表面的風光下,掩不住的暗裏憔悴,是百孔千瘡,令人感慨。」

龍鷹訝道:「竟關小弟的事?」

話猶未已,豆大的雨點灑下,再不是先前的小雨,兩人避往岸旁一株茂密的老樹下,繼續說話。

宇文朔該有別的事來找他,可是一時感觸,轉往有關高門世族興衰的話題上。

河風夾雜雨點,橫空襲至,尚未入秋,已有秋寒的滋味。頭上茂密的枝葉給打得沙沙作響,大雨在大樹的隔瀘下,化為綿密的細雨。

天地迷蒙,水氣彌空。

宇文朔似被雨水打醒過來般,不好意思的道:「不知如何,竟說起沒關系的事來,範兄不用放在心上。」

龍鷹誠懇的道:「因為小弟既是外人,也至少是半個朋友,故宇文兄可將郁藏的心事,暢所欲言。」

宇文朔再不願就這方面談論,道:「另一個大輸家是左朝鋒,幾是不堪一擊,敗得窩囊透頂,聲譽喪於一夜之間,再難在西京立足,今早已黯然離去。先有長安幫易果然、關西兄弟會的堂主白向等人,後有左朝鋒,一一栽在範兄手上,引發出關中人一個大疑問,就是究竟因範兄特別了得,還是關中武林的水平,與關外的水平差上大截?」

龍鷹嘆道:「教小弟如何答宇文兄?」

宇文朔淡然自若的道:「答與否沒分別。清楚的是,關中子弟根本追不上當今天下的形勢,也不懂如何面對。」

又道:「除非有新的變化,範兄已成西京權力的新貴,暫時牢不可破,排斥範兄的諸般勢力,分裂崩頹,一時間再難組織統一的陣線,範兄是站穩了。誰想得到,不過幾天,範兄成為沒人敢惹的人物。」

龍鷹苦笑道:「宇文兄勿擡舉小弟,欲去我而後快者,也分明的和暗的勢力,到現在仍潛藏的敵人才可怕,因不曉得他們有何陰謀詭計。」

宇文朔道:「範兄自出道以來,一直處於這個情況下,故到飛馬牧場光明正大的參加盛會,獨你遭人行刺,看你現在仍是活得風風光光,知範兄的能耐。否則田上淵何用勞駕,於範兄初來甫到的第I天,以對待陶過的手段,作為見面禮。」

龍鷹啞然笑道:「宇文兄說得有趣。宇文兄對小弟的支持,小弟非常感激。」

宇文朔嘆道:「我前世該是欠了你一點甚麽,今世須還。由遇上你的那一天開始,始終沒法視你為敵,又或是凝起敵意,:所以藉些因由,就放你一馬。現在更是泥足深陷,成其並肩作戰之局,真不知是福是禍?」

雨愈下愈大,大樹擋雨的功用被削減,外面下大雨,樹下落小雨,兩人發、衣盡濕,卻似沒任何感覺。

風雨陣陣,寒氣侵人。

一邊的永安渠仍隱約可見,另一邊迷茫空蒙。

車馬道上不見行人,只間中有馬車匆匆駛過。

龍鷹道:「這就是人生,沒一件事可清楚分明,你以為是清楚分明時,只是錯覺。怨起恩中,敵友交纏,誰說得清楚。不過,宇文兄該知道的,不論我們間的關系如何變化,小弟永遠視宇文兄為友。」

宇文朔表面似不為他的示好所動,目光投進水氣茫茫的天地去,徐徐道:「昨天與範兄分手後,在下登門拜訪倩然世妹,探問情況,才知她果如範兄所料,往見娘娘,並知她曾在八公主為範兄在畫舫舉行的午宴,與範兄碰頭。這是避無可避,我沒怪你。」

龍鷹舒一口氣道:「幸好宇文兄是明白人。」

宇文朔沉聲道:「可是,範兄曉得此事背後的意義嗎?」

龍鷹頹然道:「我不想猜測。」

宇文朔朝他瞧來,平靜的道:「今次見到倩然,乍看似和以前沒大分別,可是我總感到與前不同,多了某種難以形容的東西,或許是因能打擊皇甫長雄,泄出心內怨郁之氣,更可能是因為範兄,也如範兄所說的,老天爺方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