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六章 忘牛得牛(第2/3頁)

鄭居中點頭應是,道:「他在鋪門外,見鋪內亂糟糟的,知趣地沒進來。」接著籲出一口氣道:「雖然清楚他殺人不眨眼、心狠手辣,但外表斯文秀氣,半點看不出他是龍頭老大。明明沒分毫氣焰,但總感到他隨隨便便站在那裏,已是不可一世,霸氣十足。」

龍鷹道:「害怕嗎?」

鄭居中頹然道:「確為他的氣勢所懾。如此人物,是我平生首遇。難怪自冒起後,無人能攖其鋒銳。」

龍鷹探手搭著他肩頭,道:「如果你曉得最近他接二連三受重挫,會更佩服他仍可氣定神閑。如他般的高手都是這樣子,鬥志精鋼似的堅定,超離成敗。不過!我敢肯定他本無缺的心靈,已出現不該出現的缺口。」

拍拍鄭居中,出鋪會田上淵。

當他向鄭居中說出此番話時,信心十足,心忖怎都錯不到哪裏去,因設身處地,自問受不起沉重至此的連番打擊,特別是失去隨身十多年的「五采石」。

可是,當他見到田上淵,方曉得自己錯得厲害。

乍看下,站在行人道上的田上淵,與在洛陽相見時,無甚分別。儒服儒巾,一副高人雅士的氣派,悠閑自得,眼神深邃處不可測度,白皙至近乎奇異的肌膚在日照下閃閃生輝。誠如鄭居中形容的,隨隨便便負手立在那裏,比起熙來攘往的行人,確具鶴立雞群之姿、出塵之態。

直覺告訴龍鷹,眼前之子,不但沒因接連受重創,致負上在短期內難以痊愈的傷勢,又或因失掉「五采石」,頹唐失意,反比以前更強大難制,突破了之前的境界,充盈邪異的懾人氣度。

田上淵已蛻變為他所不認識的異物。

怎可能呢?

明悟泉湧而來。

他奶奶的!正因他們奪走了田上淵的「五采石」,令他出現天翻地覆的變化。可以想象,一直以來,行、住、坐、臥,「五采石」從不離身,雖受其益,亦被其限,籠罩在「五采石」的影響力裏,情況一如「清神珠」之於符太,過猶不及。

龍鷹和符太假扮兩大老妖,強奪「五采石」,竟幫了田上淵一個大忙,就在田上淵陷於似是絕境的失意裏,絕處逢生,做出了蛻變式的突破,辦到此前沒法辦得到的事,將處於明、暗兩個極端的「明玉功」和「血手」,成功共冶於一爐。

我的娘!

田上淵再非以前的田上淵,他的成就,不論在正教或支教,肯定空前絕後。

「失牛」、「忘牛」後,田上淵將從符太初戀情人處劫奪回來的「明玉功」,與「血手」渾融為一,終於「得牛」。

龍鷹現時面對的,乃除「小三合」外,沒任何凡世武功可克破的可怕勁敵。

過往的帥氣和瀟灑,轉為他某種難言的特質,強化了他的冷酷和邪異,如從十八層地府下鉆出人間世來作惡的混世魔王,不受任何約束、節制、禁戒。

龍鷹頭皮發麻的朝他走過去。

剛才仍向鄭居中口出豪言,此刻卻塞滿得而復失的挫敗滋味。宛如手風暢順的賭徒,一鋪接一鋪的贏下來,忽然將手上的籌碼全賠進去,在籌集新的賭本前,沒有翻身的希望。

田上淵笑了。

笑意從唇邊逸出來,往兩邊擴展,雙目閃爍著龍鷹從未在其他人眼內見過的金芒,張開雙手,擺明是請君入甕,要和他來個塞外流行的擁抱禮,就看龍鷹有否這個膽量。

他的自信全回來了。

龍鷹何來其他選項,絕不可讓對方看出他「作賊心虛」,不過任田上淵以天作膽,仍未至於在市街上公然殺他,亦殺不了。

下一刻,兩人緊擁在i起。

田上淵湊到龍鷹耳邊,以充滿感情,糅集同情、惋惜、傷感的聲音語調,平靜的道:「兄弟!走吧!」

以龍鷹的修為,亦給他的奇兵突襲,攻個措手不及。田上淵作出奇跡般的武道突破,上窺大明尊教無人曾踏足的秘境,隨之是敵我形勢逆轉過來,龍鷹得來不易的喘息空間化為烏有,被逼落下風,主動掌握在對方手內。

龍鷹若仍詐傻扮懵,或重申說詞,不但於事無補,徒令對方看不起自己。

田上淵輕拍他背部兩下,似飄浮乏力,然每一下都像有個尖錐鑿在他的心脈上,再擴散往全身經脈,少點功力絕禁受不起。

這是甚麽武功?

現時龍鷹最渴望的,是立即翻臉動手,痛痛快快與田上淵大幹一場,勝負不在考慮之列。然而「小不忍則亂大謀」,當務之急,是應付隨時南下的突厥狼軍。

台勒虛雲將田上淵牽制在關中的如意算盤,已因田上淵的「先發制人」,再打不謹曰。

自己知自己事,到西京後辛苦經營的優勢、取得的成就,因田上淵的兩句話,盡付東流。問題再非如何抗擊,而在如何體體面面的做出技術性的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