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第四章 解禁之夜(第2/3頁)

回到不夜天的北裏,人流車馬更多了,如久被壓抑的洪流,從狼寨的蓄洪池爆發出來,大有醉生夢死的滋味,一切再不由平常的自己主事。

走不到十多步,一人橫沖過來,差些兒撞入懷裏。

此時龍鷹正思索宗、田兩人,竟想出如此淩厲手段,來個連消帶打,一並拔掉香霸這顆眼中刺。當人們開始懷疑武三思大相府的滅門案,是否叛兵所為的時候,由武延秀誣告香霸,然後宗楚客趁全城給緊密控制手上的一刻,對香霸來個先斬後奏,死無對證下,任宗楚客羅織罪名,便可對李顯、韋後都有圓滿的交代。

此著確厲害至極。

今次自己適逢其會,不但化解了香霸的臨頭大禍,又令台勒虛雲的造皇大計邁開了無可比擬的一步,楊清仁夢寐以求的鴻圖霸業得以開展。

他奶奶的!

自己有沒有行錯棋?

命運一向如斯,是令你沒別的選擇。憑他們區區幾個人,加上握有飛騎禦衛軍權的宇文破,又得李顯撐腰,若不能爭得右羽林軍大統領之位,大明宮外便是敵人勢力範圍,這樣的仗如何打?早晚是逐一被幹掉的下場。

可是,如右羽林軍大統領之位是在己方人馬之手,飛騎禦衛加上右羽林軍,頓然形成可跟左羽林軍和城衛分庭抗禮之勢,達致新的軍力平衡。

一天保持這個勢頭,宗楚客一天不敢輕舉妄動。

撤掉宵禁令,西京回復正常,名義上兵權握於韋溫這個新紮的兵部尚書之手,但限於經驗年資,韋後多麽支持他亦沒用,弱勢就是弱勢,軍隊始終由各大軍系的大頭子牢控在手。且韋溫陣腳未穩,位高勢危,必小心翼翼,不敢大膽冒進。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徘徊在危崖邊緣的香霸,轉危為安。

龍鷹從沉思裏驚醒過來,給來人牽著衣袖,轉左進入一道裏巷。

長巷人往人來。

男裝打扮的無瑕別過頭來,送他一個甜蜜親切的笑容,傳音道:「人家帶你去見小可汗。」消息竟可傳得這麽快,該非由香霸送出,而是台勒虛雲要見他。

可想象楊清仁得授重任,雖忙個昏天暗地,仍以他的方式,將喜訊傳出來,故此龍鷹抵因如坊前,香霸已久旱逢甘露,喜形於色,還與龍鷹的「範輕舟」大談心事,顯然處於非常的狀態下。

由於此事關系重大,台勒虛雲和無瑕兩大巨頭,立即聚首商議,既看如何配合楊清仁,也想到最關鍵的人物,是龍鷹的「範輕舟」。

遂由無瑕出馬,在因如坊外截著他,領他去見台勒虛雲。

無瑕說畢,展開腳法,如遊魚般在人流裏前進,看似從容緩慢,速度至少比一般人快上二、三倍。

龍鷹緊跟其後。

西京長安的景色隨他們的腳步不住變化,下一刻他們已在永安渠西岸,平時本該是遠離繁囂之處,此時卻像朱雀大街般興旺,附近裏坊的人們,扶老攜幼的出來趁解除宵禁令的熱鬧,看到大人們臉上的歡笑,.孩子們的雀躍興奮、嬉笑鬧玩,本平常不過的逛夜街,變為盛事。

整座都城燈火燭天,人流處處,以行動來慶祝解禁,至於是否少去個太子,肯定沒多少人放在心上,既顯示李重俊得不到人民的擁戴支持,也表示李顯皇朝與人民的疏離。

當年女帝出巡,民眾夾道忘情歡呼的熱烈情景,恐難復見。

龍鷹心有所感,卻知絕不可「熱血沸騰」,給前面的「玉女宗」首席玉女窺見,會心生異樣,認識到玩命郎真正的一面。

李顯本身並非暴君,且重情重義,問題出在他對妻女、寵臣的過度縱容,令韋後、武三思把持朝政,安樂和長寧兩公主恃寵生嬌,以墨敕賣官,得來的賄金廣建宅第山莊,窮奢極欲,將女帝當年廉潔之風,敗壞無遺,惹得其他公主和貴夫人,群起競效。

尤有甚者,是安樂倚仗韋後,一直想取代皇太子之位而成為皇太女,對李重俊既輕蔑又憤恨,皇廷因而永無寧日,亦讓宗楚客、田上淵有可乘之隙,李重俊則是慘中敵人奸計,過程雖尚未弄清楚,須待看過懷內的《西京下篇》。

離開北裏後,他們沿漕渠西行,抵西市前折南,漫步永安渠西濱。

依道理,台勒虛雲不會住這麽遠,而該在北裏附近,好與作為大本營的因如坊有個照應。無瑕究竟要帶他到哪裏去?

從北裏到這裏來,可非短的路途,以他們快常人逾倍的腳程,也花了一刻多鐘,現時離二更天,不到兩刻鐘。

無瑕忽然右轉,進入兩個裏坊間次一級的街道。

人流驟減。

無瑕放緩步伐,讓他趕上去並肩而行。

無瑕別頭過來朝他嫣然一笑,神態輕盈寫意。

兩人交換個眼神。

因著剛才差些向香霸泄露玄機的前車之鑒,龍鷹格外警惕,不容自己在眼神這些微細的小節上露出破綻,被無瑕窺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