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攔途截劫

天剛亮,一輛馬車從柔夫人的香宅駛出來,朝北行。

躲在雜物室內的龍鷹不為所動,因曉得銅箱仍密藏於地底的窖藏裏。

對方在耍花樣嗎?

他的靈覺提升至極限,全神貫注院落裏任何動靜,風吹草動均瞞不過他,如有婢仆到雜物室來,他先一步從後窗離開。對此院的環境他是識途老馬,若如回家。今次不容有失,因為是最後的機會。成功的話,兩全其美,不讓敵人曉得對《智經》動過手腳,符太勝得漂漂亮亮。至於柔美人如何款待此小子,須看老天爺的意旨。

他在半個時辰前潛入,那時後院多處亮著燈火,傳來婢仆們工作活動的聲音。宅院內的氣氛異乎尋常,人人默默幹活,罕有交談,予人不正常的感覺。

龍鷹掌握不到柔夫人的位置,“玉女宗”傳人走的是陰柔的路子,起居作息,自然而然保持在奇異的至靜至極。

不過在情在理,肯定她在此坐鎮,一來可應付符太的“突襲”,更因《智經》交由她看管。

對方也是不容有失。

要殺符太,此為唯一誘餌。

依道理,符太今午到珍古齋取經,應當惟恐人知,包括“康老怪”在內。認為“康老怪”顧念情義者,不是腦袋壞了,就是患上失心瘋。

不過說是這般說,世事離奇曲折,無瑕又沒法弄清楚符太和康道升的關系,怎都對“康老怪”防上一手。

符太最脆弱和予敵有機可乘的時刻,就是驗明正貨,攜《智經》離開的一刻。肯定他將《智經》從銅箱內取出,變成個小包裹,背在身上。數達十二卷的《智經》重達五斤,但比起逾二十斤重的銅箱,怎都輕松多了。

一般情況下,多五斤,少五斤,對符太不構成行動上的不便,問題在古卷日久殘舊,不堪一擊,敵人以眾淩寡下,小包袱勢成大負累。

依胖公公估計,敵人於符太離開大門前動手,全力搏殺於珍古齋的範圍內,那是最理想的情況,事後從容布局,嫁禍“康老怪”。

如給他成功突圍,闖出珍古齋,也要令他負上重傷,那敵方最高強、體型又近似“康老怪”者,可扮作“康老怪”的模樣,在光天化日下窮追之,不惜一切殺符太於人來人往的街上。還可以故意讓《智經》散滿地上,撿剩一卷諸如此類,務使人人曉得,符太是亡於爭奪《智經》的紛爭裏,如嫁禍成功,等於間接證明了符太沒有“痛改前非”,仍與如康道升般的妖孽有不清不楚的關系。對女帝剛發下為符太開脫的聖諭,實為大諷刺。

全城搜捕立即展開。毒公子和方閻皇無庸置疑是中土最顯赫的兩大頭號通緝犯,懸賞榜文貼滿全國大小城的城門口,在有心留意下,再非用帽子壓著眉眼可以混過去。如此情況下,“康老怪”被逼逃亡,硬闖封鎖更理想,包保人人對“康老怪”殺符太一事信而不疑。

由於符太勾結的是兩度試圖行刺李顯的妖人,連武曌亦不宜深究其事,香霸等自可逍遙在外。

然而千算萬算,算漏了“康老怪”非是康老怪,符太背後有龍鷹、胖公公撐他的腰。

敵人計劃的成敗,系乎能否將裝著《智經》的銅箱子送到珍古齋去,如被符太來個攔途截劫,即使保得住《智經》,殺符太的大願將落空,得不償失。如符太改變條件,要在洛水一條小舟上交易,香霸等給還是不給?

而胖公公最厲害的一著,正是著符太指定在香霸的地頭獻書,帶動了雙方形勢的發展和部署。

所以剛離開的馬車,是試探性質,看符太會否上當。在途上奪經,爽脆利落多了。

符太當然不會上當,且不在附近,一切依胖公公的奇謀妙計而行。

沒有《智經》的馬車,仍是個陷阱,分去了對方的主力。

論兵家用謀,對方是既不知己,更不知彼,處於必敗的位置。不理事情往哪個方向發展,龍鷹一方占盡優勢,就看是否贏得巧妙,達至胖公公“點到即止”的要求;還是拖泥帶水,留下尾巴,一個不好,將贏回來的全賠出去,例如弓謀被發現為奸細。

情況微妙至極。

龍鷹忽有所覺,心神轉往曾偷聽無瑕和柔夫人交談的內進房舍去。

香霸的聲音攝入耳內,正以傳音的方式,說話道:“玉姑娘指出毒公子此人絕不可靠,他亦不會遵循指示,且是意在《智經》。又說像康道升這種人,只講眼前實利,自私短見,連亡派大恨仍不放在心上。”

龍鷹心忖當然不放在心上,因“康老怪”並不是康道升。無瑕看得很準,“康老怪”關心的是《智經》,何來理會《道心種魔大法》的閑情,對她誘人的胴體則敬而遠之。

柔夫人獨特動人的聲音輕輕道:“證實確為康道升本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