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亡命鴛鴦
雪花又從天而降,天色暗沉起來。
高彥和尹清雅伏在一座小丘上,遙觀兩裏外敵人一組營地。
尹清雅湊到高彥耳旁道:“現在該怎辦好呢?我們可以繞過它們嗎?”
十多個敵營,設於丘陵高地,俯瞰遠近平野,緊扼著通往泗水之路,右方是綿延的山脈,隔斷東西。
高彥忽然道:“聽到嗎?”
尹清雅湊起耳朵道:“好像是狗吠的聲音。”
高彥欣然道:“正是狗兒的叫吠聲。哈!它們的叫聲真悅耳。”
尹清雅嗔道:“虧你還有心情說反話,今回想不繞遠路都不行。”
高彥微笑道:“兵貴神速,我們幹風媒這行,更要來無影去無終,關鍵處在一個‘快’字,否則縱然把消息帶回去,只是賊過興兵,最新的消息變成了舊聞,給錢也沒有人肯聽,遑論賣個好價錢。我們黎明前定要抵達我的北穎口觀察台,看足一天,把對方換哨的時間亦弄個一清二楚,日落後溜回邊荒集去,便大功告成。唉!從未想過作探子可以這麽風流快活,一邊摟著雅兒的小蠻腰,一邊觀看敵方千軍萬馬的調動。”
尹清雅氣道:“可以少點廢話嗎?今回如何闖關呢?”
高彥指著綿延在東面的山脈,道:“我們荒人稱此山為縱橫山脈,穎水便在山脈之東六十多裏處,只要我們越過此山,再沿山脈北行,黎明前當可抵達觀察台。”
尹清雅擔心地問道:“山中有秘道嗎?這麽黑,又下著雪,攀山越嶺太危險哩!”
高彥神氣地道:“我的其中一項本領就是走夜路,這方面老燕也比不上我。另一長處就是懂得利用地理形勢,山內當然不可能有秘道,但我卻清楚最容易攀越的路線,保證不會迷路,我前前後後試過十多次攀越此山,可說是十拿十穩。”
尹清雅道:“如果迷了路,我便宰了你這最愛自吹自擂的小子。”
高彥正要答話,忽然露出注意的神色,接著臉色微變,別頭向後方瞧去。
尹清雅隨他目光望去,只見雪花飄飄的深遠處,雪塵揚起,還隱傳來狗吠的聲音。
高彥一震道:“糟糕!我們被敵人的巡軍發現了。”
尹清雅道:“或許只是湊巧經過,不是沖著我們來的。”
此時已可隱見來者是數十敵騎,狗吠聲已趨清晰。
高彥一邊探手到百寶袍的袋子裏掏東西,一邊道:“若只是路過,不會全速奔馳,更不會放出惡犬領路,肯定犬兒是嗅到我們的氣味。”
然後從其中一個袋裏,取出一個巴掌大的布囊,除去布囊後,原來裝的是個開了十多個小洞的瓷瓶子,還有繩子系著瓶頸。
高彥一手把布囊塞回袋內去,另一手把瓶子掛在頸項處,接著把尹清雅扯得站起來,道:“什麽風浪我沒有見過,這只是小兒科吧!”
話猶未已,“砰”的一聲,一枝火箭於來騎處沖天而上,爆開血紅的煙火,在茫茫雨雪裏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尹清雅一呆道:“他們在幹什麽?”
高彥急道:“他們要通知己方營地的人,派出人馬來協助,走吧!”
牽著尹清雅的柔軟小手,一陣風般滑下丘坡去,朝縱橫山脈全速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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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飛坐在太湖北岸最著名的黿頭渚。
黿頭渚是沿岸接山向西伸入湖中的半島,層巒叠嶂、山環水復。位於此處,近觀則湖岸巨石臥波、浪濤飛濺、氣勢雄偉;遠望則一碧千傾、水天相接、茫無邊際。看得燕飛也感襟懷擴闊,為其浩渺而贊嘆。
孫恩與他訂下生死之約的縹渺峰,位於太湖的南部、湖泊的另一邊,是湖中最大也最美麗的島,洞庭西山的第一高峰。聳峙於島的正中處,其他山峰均臣服拜倒於四方八面,極具雄奇之勝。
據曾陪伴謝安遊覽太湖的宋悲風所言,西山怪石嶙峋、洞穴處處,隨著氣候的變化,晴明晦暗、秋月晚煙、積雪寒梅,美不勝收。
燕飛正體會天氣的變化,入黑後天氣開始變壞,天上烏雲密布,一場大雨似是不可避免。
他以隨身匕首砍下樹木,做了一條簡陋的木伐,好趕往洞庭西山,這是最快的方法,且可避過像今早般其他人沒有意義的糾纏,被逼大開殺戒。
而且他還要讓自己的心靜下來,好好思索在武技上的難題。魔門三大高手令他負上至今未愈的內傷,但也啟發了他對“仙門劍訣”的領悟,使他獲益不淺。
驀地一道電光劃破右方黑沉沉的夜空,照亮了遼闊的太湖,接著是震得耳鼓翁翁作響的驚雷,模糊了遠方的雨暴,從另一方以橫掃太湖的威勢,遮天蓋地的朝渺小的他席卷而來。
雨未至,狂風先至,在不住閃耀的電光裏,身後的樹木狂亂地搖擺著,刹那間,大雨沒頭沒腦地打在他身上,天地被大雨融合為一,他再弄不清楚雷電先後主從的關系,耳裏再聽不到大自然其它的聲音,只有雷電和滂沱大雨的交擊鳴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