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五章 否極泰來(第3/4頁)

他本以為光芒來自某戶人家,豈知全不是那麽一回事。荒山野地怎會有發亮的東西,又不是野火,難道是傳說中的鬼火?想到這裏,幾乎想掉頭走,又不甘心,思量半晌,終硬起頭皮,壯著膽子登坡。每踏出一步,都像重若千斤。

旁門左道的玩意,他多有涉獵,只是未學過畫符捉鬼,因為他全不信這一套,現在卻頗有悔意,如有一兩道符法護身,遇上鬼物,總不致像這刻般全無應付的能力。

但亦感到好笑,為何這兩晚不住疑神疑鬼,真假不分,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呢?

烏子虛終於抵達坡頂,接著渾身一震,瞪大雙目,直抵光源發出的石塊,沒有意識地雙膝下跪,難以置信看著平整齊膝高的石塊上揮散著金芒的異物。心中喚道:“老天啊!這是甚麽東西?難道竟是能於夜間發光的夜明珠,但如此光亮,數裏外可見,放射的又是金光的夜明珠,卻是聞所未聞,肯定是稀世奇珍。”

金黃的玉珠大如指頭,渾圓無瑕,珠內似包含無限玄機,密藏著另一大千世界,仿似下降凡塵的神物。

烏子虛的腦袋空白一片,一時間完全不明白發生了甚麽事。

我是否在作夢呢?怎可能在如此逆境絕運中,遇上曠世的異寶,這東西該值多少錢。心兒瘋狂的躍動起來,烏子虛呼著大氣,舉起顫抖的手,往夜明珠摸下去。心想如果一碰此物,它立即化為烏有,可證明自己仍是在夢境裏。

驀地烏子虛怪叫一聲,坐倒地上,失控的狂喘氣。

夜明珠正緊捏在兩指之間,是如此實在,絕不含糊。

老天!竟然是真的。

烏於虛環視四方,不見任何人蹤,始敢舉手把夜明珠移到眼前,目不轉睛看個分明。

夜明珠金芒更盛,照得他拿珠的手像透明了似的。

烏子虛怪叫一聲,把夜明珠納入懷裏,貼身藏好,驚懼和緊張一掃而空,代之而起的是否極泰來的興奮和雀躍。這回肯定不用愁了!

過往的幾年,每做成一單買賣,他會把生財工具和五百兩銀找個荒山野嶺密藏起來,然後“乾乾凈凈”的帶著“財富”,到各處享受生命,直至花個清光,這才去起出生財工具,而五百兩銀則是另一次盜寶行動的經費。他通常會花三個月去找尋目標,進行無微不至的觀察,充分了解目標的情況,始下手盜寶,然後立即遠揚,所以五百兩的使用是必須的。出事時,他只輸剩一兩銀,更沒法溜去起出藏在大江北岸某處的家當財產,令他變成窮光蛋。人無財不行,尤其是敵人乃國內最有勢力的幫會組織,沒有錢更是寸步難行。自己想到的,敵人也會想到,所以他要逃往海外去,只有這樣才能脫離敵人的魔掌。

當然,他是絕舍不得離開這片他了如指掌的土地,只有在這裏,他下的苦功才不致白費,能盡展所長。更重要的,是只有在這裏,他才懂得如何掩飾身份。試想如果到了海外某國去,光是言語不通,已可令他渾身本領無用武之地。

何況他真的愛上了盜寶的生涯,那種事後的成就感和行事時的刺激是沒有任何其他玩意能代替的。對他來說,盜竊再不是鼠輩的行徑,而是一種藝術。

可是只要把懷裏的夜明珠變賣,一切將截然不同。他會有足夠財力做任何事,只要逃離敵人勢力最盛的範圍,隱姓埋名一段日子,將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坦白說,他已享受慣了,要他過苦日子,不如要了他的命。一緊一松是他生命慣享的節奏。

他的腦筋回復了清澈澄明,像萎縮了的植物回復勃勃生機,大有煥然一新的感覺。

不過這次的買賣,與過往不同。夜明珠是沒有物主的,換言之就是物主回贖那一套再行不通。

其次就是皇甫天雄有沒有識破殺他兒子的人,是他五遁盜。答案是肯定的。憑大河盟的人力物力,要追查他過去三個月的行蹤易如反掌,見到他這個默默無聞的人物在短短幾個月內花了這麽大筆錢,不起疑心才怪,只要找上有資格和他做買賣的幾個接贓人,他真正的身份立即無所遁形。所以他不能循往常的途徑將寶物脫手,那是自尋死路。

這個能助他脫難的人,必須符合三個條件。首先他付得起錢,其次是有資格不買皇甫天雄的帳,最後是他須是熱愛收藏寶物和識貨的人。

在大江之南,這樣的人只有一個,就是本身既是大官、又是江南首富的湖廣布政使司錢世臣。據說此人和廠衛大頭領季聶提交往密切,更是權傾天下的鳳公公的心腹,這樣的一個人,是不會把皇甫天雄放在眼裏的。

只要錢世臣肯出二、三萬兩銀來買他的夜明珠,一切難題可迎刃而解。

但當務之急,是要先弄百來二百兩銀,作行動的經費。此乃生死攸關的事,他必須謹慎行事,不容有失。做一趟小賊是在所難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