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雙城 九、雲湧(第3/13頁)



“我幹嗎騙你?”慕容修微微有些不快,拂開垂落的發絲,壓過耳輪,“你看,鰓還在。”

“哎呀!”那笙跳了起來,湊過去看,嘖嘖稱奇,“真的和魚一樣呢!”

“是吧。”慕容修不等她動手動腳,便放下了頭發,“不過我父親是中州人,所以我頭發和眼睛的顏色都是黑的,而且也和一般人一樣、二十多年就長成了現在這樣。”

“好可惜……如果你象母親,就能活好幾百年了。”那笙嘆氣。

“那有什麽好?”慕容修搖頭,“到時候看著身邊人一個一個死,你自己不死是很難受的——你沒見我母親。”

“嗯……為什麽她不再嫁呢?”那笙思忖,提議,“幾百年!她可以嫁好幾個——”

話沒說完,看到慕容修驀然沉下來的臉,她連忙噤聲。

本來好好的氣氛忽然又冷下來了,慕容修默不做聲地繼續趕路,那笙背著幹草簍子跟在後面,怏怏不樂,暗自抱怨前面這個人翻臉的速度真是讓人受不了,都不知道哪些是他的死穴不能碰。

前方是一片荊棘林,兩人一前一後走入,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倒刺,尋覓著草叢中的路徑。慕容修走得快,幾乎要把她甩下,那笙心下一急,往前跑了一步,不小心“嗤啦”一聲衣服就被鉤住了,她跪在地上、手忙腳亂地解開,最後還是以硬生生扯下一塊來告終。

看著嶄新的羽衣缺了一塊,那笙大為心疼,忽然看到走在前面的慕容修忽然急匆匆地折返了回來,臉色蒼白,仿佛背後有人追著他一樣。

“噓……”她剛要開口,慕容修忽然伏下身捂住了她的嘴,急急道,“別出聲,有人追我!看來是殺人越貨的強盜。”

“強、強盜?”耳邊已經聽到有一批人走近,那笙結巴脫口問。

說話間,那一群人已經追進了林子,越來越近,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細細搜索著。

“媽的,明明剛才迎面已經遇到那個小子了!居然一回頭就跑了,機靈得和兔子一樣!”

“別急,這林子不大,荊棘又多,他跑也跑不快,我們慢慢搜就是了。”

“奶奶的,耽誤了時間總管又要罵我們飯桶——拿到那小子,非砍殘了他不可。”

顯然訓練有素,一群人呈扇形散開,慢慢打草搜樹,腳步聲漸漸走近。

那笙立時聯想起天闕上那一群殘暴的亂兵強盜,只嚇得手心冒冷汗。忽然身上一輕,那只簍子已經被他拿走,她要問話,耳邊聽到慕容修低聲吩咐:“等一下我跑出去引開他們、你呆在原地別讓他們看見。對好好拿著這個褡褳千萬別丟了,雪罌子也放回你身上、免得落到他們手裏……”

“唔!”雖然害怕,聽到那樣的安排,她還是用力搖頭表示反對。

“笨蛋,你趕快去如意賭坊找西京來!我會沿路留下記號的。”慕容修狠狠按著她的頭,躲在荊棘下急急吩咐,“這是最穩妥的安排了,不許不聽!不然兩個人一起死!”

聽得搜索的聲音越來越近,他不再多話,一把將那笙按到荊棘底下,將那個裝著枯草的簍子背起,跳起身來,迅速往荊棘林外跑去。

“在那裏!在那裏!”果然一動就被對方看見,那群強盜立刻追了上去。

那笙大急,想站起來跑出去,然而荊棘鉤住了她的衣服和頭發,等她好容易站起來時、那群強盜已經追了出去,往大路上跑去。

“慕容修!慕容修!”她大叫,站了起來,衣服破了,頭發散了,狼狽不堪。一站起來衣襟上的東西就落到地上:一個褡褳,一個用銅簪子穿著的雪罌子,還有那本《異域記》——那幾乎是他的全部家當了。

那笙解開褡褳,一眼看到裏面的瑤草,陡然就明白過來了。

“該死的,算計我。”想起方才的事,她訥訥罵,但是站在荊棘林中,把包著的右手舉起、放到眼前呆呆看著,忽然眼睛就紅了一下,忍不住想哭。

“要是我告訴你我有‘皇天’,就不用逃了啊!怎麽就不聽我說完就跑出去了?還扔了一堆東西給我背!”那笙喃喃說著,忽然用力踢著地上的土,哭了出來,“該死,該死!我不該瞞著皇天的事情!這一回害死他了!”

忽然間感到了徹底的孤單和無助,那笙一個人站在荊棘林裏,一邊解著被鉤住的頭發和衣服,一邊嗚嗚咽咽地哭。悔恨了半天,好容易解開了那些倒黴的鉤刺,已經衣衫襤褸發如飛蓬,臉上手上被劃出了道道血痕,這個時候她才忽然想起了正事:“啊,如意賭坊,西京……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