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東風破 九、淮南皓月冷千山(第3/5頁)



“我……我是西京!”士兵模樣的少年不停掙紮,終於模糊的漏出了一句話,“我……護送皇子的……前鋒營……”

“呃?”尊淵吃了一驚,天色漸漸發白,第一絲天光透下來,照到了他手裏拎著的那個“皇子”身上。尊淵這才詫然發現、眼前這個十多歲少年的模樣,的確和出發之前夏語冰描述的並不一致——然而在那樣昏暗混亂的殺戮之夜裏,居然誰都來不及分辨!

“那麽,真嵐皇子呢?真嵐皇子呢?”第一次有失手負約的震驚,他松開了捂住少年嘴巴的手,將那個叫“西京”的士兵拉起來,急問。

“就在那馬車上呀!”西京大口地呼吸,等終於喘過氣了,大笑起來,“那家夥好大的膽子!不肯躲起來也不肯換裝,還說什麽置之死地而後生,嘿嘿……結果到了最後,還不是要拿我頂缸?害的我差點被亂刀分屍了。”

尊淵怔住。不錯,在一眼發現那個顯然是王座的華麗馬車時、他心裏同樣直覺皇子是不會在那樣明顯的目標裏面的。因為抱著那樣的疑慮,所以在聽到扣住的華服少年爭辯說他不是皇子時,他和大部分的殺手都立刻信了——金蟬脫殼,那也是常見的技巧了吧?

然而,沒有想到正是這種疑慮,卻被巧妙地利用了。

那個真正的皇子,就在所有殺手的眼皮底下安然逃過了一劫。

“那麽真嵐皇子如今在哪裏?”尊淵依舊不放心,追問。

少年士兵笑了,似乎是從北方砂之國一路護送的旅途中,兩個年齡相仿的少年之間產生了成年人難以理解的情誼。西京坦然回答:“我肯告訴你我不是皇子,當然是算準真嵐已經到了平安地方了啊——我們約好、如果他抵達帝都,順利和青王白王會合的話,就在角樓升起黃色的旗幟……”

尊淵忽地擡頭,看向城頭——黎明的光線裏,果然看到角樓上黃旗獵獵。

“嘿嘿……”尊淵的一顆心,終於放回到了肚子裏。然而想起自己居然無意中也被當作了局中一子,不由心中忿忿,給了西京一個爆栗子,“你是當替死鬼的吧?也不怕自己真的變成鬼了。”

“真嵐是我兄弟,我當然要保他。”西京揉了揉鼻子,說著大言不慚的話,那個相似的動作讓尊淵心裏忍不住一笑。前鋒營的少年士兵笑了起來,宛如此刻破雲而出的日光,明朗爽利:“哎,我命好啊,不是遇上了大叔你麽?你好厲害呀!一個人就斬殺了他們一堆……”

看著少年士兵揉著鼻子說話,尊淵陡然間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俯下身去揉揉他的頭發,把他拉起來:“怎麽,想不想學啊?”

“想啊——”西京眼裏放出了光,脫口回答。

尊淵正待回答,臉色忽然變了。因為他看到城南某個街區裏開始傳出騷動,然後看到老百姓們奔走相告,城中街頭巷尾如風般傳著一個驚天的消息——

“夏禦使遇刺!禦使大人被刺客刺殺了!”

劍從劍客的掌中錚然墜地,少年士兵吃驚地看著那個長夜連斬百人眼都不眨一下的殺神頹然扶住了墻,仿佛不相信似的張大了嘴巴。

天剛蒙蒙亮,雲錦客棧的老板娘照舊一早起來,梳洗完了,一路將尚在睡覺的小二罵起,自顧自先去樓下開了門,準備新一天的生意。一開門,便看到了東方微紅的晨曦。

看著積雪剛融的街道,老板娘看到天晴,忽然感覺心情都好了很多——這幾天來看到趙老倌父女的慘狀,心裏總是沉沉的不能呼吸。這個世道啊……

然而,剛把門打開,老板娘的眼睛就驚訝地睜大了:客棧的廊下,居然蜷伏著一個穿著白衣的女子。老板娘連忙俯下身去翻過那個昏迷的人,一眼看到對方雪白的衣襟上有一處劍傷,血流了滿襟。老板娘驚叫著松開手,認出了那個女子、居然便是昨日裏帶著趙老倌去禦使府對質的慕湮。

“怎麽會弄成這樣……趙老倌呢?怎麽不見回來?”老板娘有些驚懼地喃喃著,終究還是將昏迷的女子扶了起來,也不敢驚動小二,自己跌跌撞撞扶上樓去。

慕湮醒來的時候,一眼便看見了枕邊散放著的桃子。

“哎,姑娘你可醒了!”老板娘的聲音在耳邊傳來,然後一只手伸過來,拿著一方汗巾,為她擦去額頭上的虛汗,“我在這裏守著你,可半步不敢離開——姑娘昏迷了大半天,不停咳血,可嚇死我了!”

“我?……啊……”慕湮的眼睛起初是遊離恍惚的,然而很快神智回到了她的身體裏,昨夜看到的所有情形又烙鐵般地刻在心裏,她陡然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