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辟天 八、血十字(第3/11頁)



碧轉開臉不敢直視,低聲抱怨:“可你也該預先通知一聲!萬一耽誤大事了怎麽辦?”

“哼。大事?”淩冷笑,薄唇揚起一個弧度,“我正想和你說,以後你們還是別來找我了——我對你們所謂的大事已經沒什麽興趣了。”

“淩?”碧吃了一驚,顧不得避忌,擡頭看著他,“你說什麽?”

“我說,”淩斜覷著門裏,仿佛時刻留意裏面的人是否睡醒,口裏卻道,“我受夠了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我不會說出你的秘密,你們也別來找我了。”

碧臉色蒼白:“你……要背叛組織?”

“背叛?呵,復國軍又何曾當我是自己人?”淩冷笑起來,細長的眼裏有譏誚的光,“當年,你還是第一隊的隊長,派我去巫羅府裏竊取令符,結果他們抓住了我,折磨得死去活來——那個時候,誰來救過我?復國軍?”

他的語聲半途停頓,呼吸再度急促起來——無論過去了多久,每次一想起巫羅府邸裏受到的秘密刑訊,他的血液都禁不住要凝結。

“那一次巫羅防範得很嚴,我們一時不好派人……”碧蒼白著臉,低聲辯解。

“好了,先不說那次,”淩冷笑,眼裏閃出鋒芒,“被送到了這裏後,我向你們求救,你們又是怎麽說的?——居然要我當這個老女人的面首!”

“這是大營裏長老們商討後的決定,”碧低聲道,聲音微微發抖,“羅袖夫人身居要位,你如果能在她身邊潛伏下來,應該能獲得很多重要情報——”

“哈,”淩短促地笑了一聲,眼神透出無盡的悲涼,“是啊,反正那時候,我的琵琶骨已經在刑求中被挑斷了,再也無法戰鬥——所以你們就扔下我不管,逼得我為了活下去,不得不用盡一切手段取悅那個老女人!”

他聲音裏透出鋒利的刺:“你們把我當什麽了?到底是戰士還是娼妓?”

碧說不出一句話,怔怔看著這個多年的同僚——他站在月光裏,衣襟散開,薄唇上帶著冷笑,臉和身體散發出一種妖異的魅力,那種頹廢的華麗和甜美的糜爛,幾乎有一種讓人一眼看去就被吸入其中的力量。

她恍然覺得陌生:這,還是當年那個和她並肩作戰、執劍躍於碧波中的戰士麽?這五年帝都裏的男寵生涯,竟仿佛由內而外地完全侵蝕了他的心!

“淩,我們必須忍耐。”她悲哀地看著他,“有很多復國軍戰士,也都是這樣活著的。”

“比如你?”淩冷笑起來,笑容裏卻帶了某種復雜的意味,緩緩搖頭,“不,不一樣的——飛廉對你如何,你自己心裏知道。”

碧身子猛然一顫,沉默下去。

“回去罷,我不管你有什麽‘大事’——這已經與我無關了。”淩笑了笑,在月下扯了扯滑落到肩頭的長袍,“我不再是復國軍一員,我的死活也不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你快走吧,趁著沒有驚動旁人——從此不必再來找我。”

“淩!”碧無可奈何地看著他,“你真的要叛離組織、跟了那個老女人?”

“比起組織來,那個老女人未必不好。”淩冷笑,眼裏一瞬掠過復雜的情緒,“至少,她救了我的命——五年來,她給了我醉生夢死的生活。無論白天如何,但每到晚上,跟她在一起、我就可以忘了以前的一切。”

他忽地笑起來,笑得曖昧:“知道麽?羅袖夫人,是一個真正的女人。”他俯過身,幾乎是耳語般地在她耳畔開口:“碧,你比起她來,還差得太多。”

這種惡意的挑釁,終於讓碧忍無可忍地蹙起了眉頭,往後退了一步。她轉開頭去不想看見眼前的人,喃喃:“淩,你簡直無可救藥!”

“是麽?”淩低低笑了起來,“很肮臟,是不是?”

他忽然轉了語氣,厲聲:“可是,你有什麽資格指責我?——我又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似乎被逼到了絕路,碧後退了一步,臉色蒼白,卻斷然從袖中拔出了一柄短劍,擡起頭來看著他:“好!淩,既然你決意叛離,就該知道復國軍裏對叛徒的裁決!”

她揚起了頭,眼裏露出苦痛卻決斷的光,手裏的劍如同閃電刺向淩的心口。劍風襲來,肩頭那一襲長袍被獵獵劍氣逼得飛起,淩卻只是站在那裏,沒有回避也沒有呼救,看著那終結一切的一劍,唇角反而露出某種譏誚和解脫的笑意來。

“啪!”就在劍抵住他胸口的一瞬,一物從窗內急擲而出,撞上了劍鋒。

“來人!快來人!有刺客!”房內忽然傳出了驚呼,羅袖夫人在這一刻扔出了一個香爐,隨即大聲疾呼,拉動了室內警訊用的響鈴。整個花園登時驚動,燈籠火把紛紛燃起,四處都有人奔來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