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辟天 十二、魔誕(第2/10頁)



“在此非常時期,我希望在座各位能夠暫時放下私事,留駐白塔上的紫宸殿,以便集中商議,應付突發之事。”

“是!”所有長老紛紛俯首,他也只有茫茫然的跟從。

議事結束,諸人散去。巫謝站起身來,在萬丈高空俯視腳下白雲離合的大地,在璣衡之前仿徨,心潮暗湧。

“小謝,為何不去?”身側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巫即老師。”他恭謹地低首,不掩飾內心的不安,“弟子在想一件事。”

“何事?”巫即走上觀天台,天風吹動他蒼白的須發,宛如乘風飛去。

年輕的長老擡起眼睛,望著薄暮中的天空——那些星辰此刻是看不見的,躲藏在極高的雲層背後,仿佛隱蔽於深海中的魚,漂移而不可捉摸。

“老師,我記得幾個月前在這個地方,你曾經對我說這樣的話——‘亂離將起,天下動蕩’,”巫謝一字一字重復著當時的話,眼神漸漸露出恐懼之意,“‘而最大的災禍不在四境,而將發生於帝都!’”

巫即一震,仿佛沒料到弟子還記著那段話,一時間沉默下去。

“你說過,昭明將籠罩整個帝都,是不是!”巫謝霍然回首,看著老師。巫即終於長長嘆出一口氣來,負手:“是的——‘血十字’已經完成了……”巫即低頭,發出了短促的苦笑,“那個人在雲荒大陸上畫下了如此強大的符咒,天上地下,又有誰能阻擋命運腳步的逼近呢?”

“最可笑的是我們這種占星者——就算看見了宿命,又能如何呢?”

“逃不掉的,小謝……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張網落下來!”

在十巫離去後,白塔頂端又恢復了一貫的清冷空曠。九重門緊閉,將所有一切秘密都鎖在了黑暗的最深處。

沒有一絲光的“純黑”裏,水鏡微微蕩漾,映照出破碎離合的景象。

雪亮的短劍如同一道閃電從天而降,貫穿了頭顱;紅色的十字從潔白的聖衣上綻放開來,那個美麗的聖女瞬間化為齏粉——血紅色的結界重新籠罩了含光殿的上空,將所有試圖沖入的人阻攔在外。

“唉……”黑暗裏傳來了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雲燭。”

水面仿佛被無形的手觸碰,瞬間破裂了,一波一波漾了開來,模糊了一切景象——只留下一池的血紅色,不祥而淒厲。

果然,到了最後還是得來這樣的結果麽?——真是象……還真是象啊!

即便是傳承了七千年,即便是“那種血”到你這一代身上已然極為單薄——可是,到了最後一刻、你卻做出了和七千年前那個人幾乎一模一樣的舉動!不惜付出所有一切,不惜和所有昔日珍視的決裂,也要守護所在意的東西!

那、就是“護”的力量麽?

那麽,和你流著同樣血的那個弟弟,暴戾孤獨的靈魂中是否也深藏著同樣的特質?——如果是這樣……如果是這樣的話,破軍的未來,還是不可預測的呢……

水鏡重新平靜,然而,水面上浮出的卻是另一重畫面——血紅色籠罩結界內,一雙筋脈盡斷的手伸向了虛空,劇烈的喘息,對著血紅色的虛空睜大了眼睛。絕望而瘋狂的聲音仿佛穿越了水鏡,傳到了黑暗最深處的神殿,震得靈魂都顫抖。

“絕望了麽?憤怒了麽?……醒來罷!”注視著水鏡,黑暗裏忽然回蕩起了低沉的笑聲,“哈哈哈……快了,就快了!”

魔之左手,滅世的力量——要得到這些,又怎能不逐一割舍掉所有可以留戀的東西!

破軍啊,你身上流著“護”的血脈,在成長中又被另一個人播下過“善”的種子,那兩種力量同時守護著你心靈,封印住了那把滅世之劍——所以,既便你的宿命被象征殺戮的星辰所主宰,卻一直不能放出應有的盛大光華。

要完全喚起你的殺戮本性、繼承滅世的力量,條件只怕比前兩個祭品更嚴苛。所以,只有當生無可戀的時候,你才會化身為魔吧?

——就如當年的我一樣!

黑暗中,平靜的水鏡忽然起了無聲的波瀾,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忽然從水面上劃過,拉出了一條直直的水線——東、西、北、南,依次劃過,一個十字星形狀的波紋詭異地呈現在水鏡上,然後水波居然就此凝固。

三個月前的東方:桃源郡;

兩個月前的西方:蘇薩哈魯;

一個月前的北方:九嶷郡;

以及數天前的,南方:葉城。

——那是近日來,一場接一場殺戮出現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