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神寂 Chapter 02 重逢(第2/10頁)



“……”這種漠視生死的話令飛廉心中一陣不舒服,然而畢竟不便當眾駁回巫羅的命令,他沉默下去。看到人群裏還有一個少年,不由不忍:“這個呢?——還是個什麽也不懂的孩子,就是大人犯罪也不至於牽連到要斬首吧。放了他。”

“是。”士兵微微猶豫,但不敢拂逆少將命令,只能上前想解開鐐銬。

“呸,誰要你們冰夷來假慈悲!”話音未落,那個少年卻直起了脖子破口大罵,“我是堂堂正正男子漢,你他媽的才是乳臭未幹的孩子!”

“阿都,”旁邊一個身形高大的漢子低聲厲叱,“閉嘴!”

“我才不!”那個少年直直盯著飛廉,“冰夷走狗,有種就殺了爺!”

周圍戰士霍然變色。冰族等級森嚴,被賤民如此辱罵是極不可容忍的事情,不等少將表態,身邊的侍從“錚”的一聲拔刀出鞘,便想要割下這個沙蠻子的人頭來。然而飛廉卻並未被激怒,只是伸過手按住了侍從的手,搖了搖頭:“算了。”

他側過頭問左右:“那個鮫人復國軍又在哪裏?”

“稟少將,關押在側廂,”士兵躬身,“巫羅大人已拷問完一輪了。”

飛廉詫異:“為何分開關押,不在庭中?”

士兵遲疑了一下:“那個鮫人傷得太厲害,生怕銬在露天裏立時便死了。”

飛廉一驚,匆匆走向側廂。剛剛走到門口,仿佛忽然間覺察出了什麽,他怔了一下,在門前頓住了腳。遲疑了片刻,對身側的士兵道:“你先退下吧。”

“是。”士兵告退。

門在身後闔上,房間裏便重新陷入了昏暗。飛廉獨自走入黑暗的房間,聽到有人在簾幕背後細微的呼吸,聲音急促而淩亂——血的腥味彌漫在房間裏,伴隨著另外一種他熟悉的味道。飛廉的眼神在黑暗裏急遽的變化著,拂開了垂落的簾幕,悄無聲息的走了過去,並沒有點燈。

黑暗裏,他感覺到角落裏有人簌簌動了一下。

“不要害怕,是我。飛廉。”他在黑暗裏俯下身,按住了那個嘗試掙紮的影子,及時的輕聲喚出了對方的名字,“湘。”

那個黑影瞬間全身一震。仿佛也認出了前來審問她的冰族軍人是誰,她開始微微的顫抖,黑暗裏碧色的眼睛閃爍著復雜的光——兩個人就這樣在昏暗的室內相對靜默,不發一言。

“飛廉?”長久的沉默後,對方終於開口了,聲音嘶啞難聽。

“是我。”他嘆息了一聲,直起身來到桌邊燃起了燈。光線明滅映照著他的臉,征天軍團的少將轉過身來看著自己的鮫人傀儡,眼神復雜莫辨:“好久不見了……沒有想到還能在這樣的情況下遇到你,湘。”

然而,話音未落他就驚在當地——那是湘?那……那竟是湘?!

蜷縮在角落裏的那個鮫人已經不成人形,簡直就像被浸入過煉獄的火焰,全身上下沒有一寸肌膚完好,但卻密密麻麻布滿了她的全身,讓整個人看上去就像地獄火焰裏掙紮呼號的幽靈。更可怕的是,那些舊傷之上,又層層疊疊布滿了新的傷口,血肉翻卷,形態可怖。

地上的人啞聲苦笑:“難為你還認得出我。”

飛廉驚住,半晌才緩緩苦笑:“不,讓我認出你的,是你身上塗的潤肌膏的味道。”

“……”湘不易覺察的震了震。

很久以前、在她作為雲煥搭档離開上一任主人前往砂之國時,眼前這個人曾把一盒防止肌膚開裂的藥膏給了雲煥,千叮萬囑,要同僚一路照看好這個鮫人傀儡。當時她坐在破軍少將的身側,將字字句句聽入耳中,雖然臉上裝出一副傀儡沒有神智的漠然模樣,心中卻起了極大波瀾。是的,在所有滄流軍人裏,在她的所有“主人”中,唯有他與眾不同。

——那時候,她早已知道這一趟西荒之行之後,將再也不能回到他身側。她出賣了他,這個唯一善待她的人,只因為他們分屬不同的陣營,必須不擇手段的對抗——在背棄他時她沒有絲毫的猶豫,百年來的出生入死,已經讓這個最強的女戰士變得心如鋼鐵。

然而,卻未曾料到宿命居然留了她一線生機,讓他們再度於此地相逢。

那一瞬間,復國軍女戰士眼裏倔強不屈的亮光黯淡下去,低頭不敢看他。

“湘,我以為你死了……”飛廉低聲嘆息,“雲煥回到帝都後匯報說你是復國軍安插的臥底,試圖盜走如意珠,結果在逃離時死在了赤水裏。”

“呵,”湘忽地發出冷笑,“當然,他隱瞞了很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