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神寂 Chapter 07 盜墓(第3/10頁)



“一年多前,女仙已經去世,曼爾戈部被追殺的牧民曾在這裏避難,結果還是被破軍少將屠戮殆盡——”音格爾回過頭,輕聲,臉上沒有表情,“只有極少幸存者逃了出來,流落各方。此後破軍就封印了這裏,再也沒有人可以接近。”

“罪不可赦,”西京無聲吸了一口氣,低聲,“竟然在師父靈前開殺戒!”

火把的光從室內一掠而過,他卻被一角裏的某物吸引了。

那是一卷掉落在墻角的紙,上面淩亂地畫滿了各種圖案——只有劍聖門下的人才能看的懂,那是“擊鋏九問”裏頭的劍招拆解。墨跡已經陳舊了,上面有明顯的兩種筆鋒:一種是柔和灑脫的,而另一種則是稚氣倔強的。滿滿一卷紙上全部都是這兩種筆跡,仿佛一個耐心的教導者一直在和年輕的弟子在無聲講授。

西京的眼裏忽然有些濕潤:慕湮師父的身體一直不好,隱居大漠後更加是極少出來露面,即便是教授課業多半也是以紙筆為主,甚少親自握劍。然而,她對於最後的一個弟子,卻是嘔心瀝血到這般地步。可是師父,您是否知道、您卻教出了怎樣一個魔鬼啊……

他草草翻著這一卷紙,心裏諸般感嘆,慕容修不做聲地在他身後站著,同時細細審視。

“等一下。”忽地,慕容修開口止住了他,“看最後一頁。”

西京愕然,不知道這個中州商人想做什麽。他依言翻到了最後一頁,上面依舊是縱橫淩亂的筆跡——然而仔細看去,這些筆跡卻又比前頭的新一些,仿佛一兩年前才寫上。而且不同於前面幾頁,卻只有同一種筆跡。

剛硬淩厲的筆,在上面似乎茫無頭緒的畫著,塗滿了整張紙,而上面寫的卻是與筆跡完全相反的詩句,低回惘悵——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西京猛然呆住,不敢相信地看著上面潦草的字。滿紙只是重復著這兩句話,剛開始字跡是慎重而顫抖的,仿佛小心翼翼;然而寫到後來就漸漸失控,縱橫淩厲,鋪滿了整張紙,仿佛寫下的那個人也陷入某種入魔的境地,不可自拔。

“果然如此。”慕容修輕輕吐出一口氣來,帶著莫測的笑意,“果然如此。”

“什麽果然如此!”西京卻霍然回身,暴怒的厲喝,“你知道什麽!”

“息怒,息怒,我並無對劍聖一門不敬的意思,”慕容修收斂了笑意,連忙安慰空桑的劍聖,“我只是在揣測破軍的心——覺得驗證了這個猜測,對下面的計劃更加有把握而已。”

西京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漸漸平靜,不再說話。然而視線落在那張紙上,臉色還是不自禁的一沉——那一瞬,他忽然想起了在桃源郡和那個同門的生死一戰,想起白瓔跟他說過的師父靈前的那一面。

慕容修的確是對的,那個聰明的商人在沒有看到這張紙前、就準確的猜中了答案。

“別看了。”慕容修伸過手,扯下了那張紙,“走吧。”

“快來,”走在前頭的音格爾驀地頓住了腳,回頭發出了聲音,“在這裏!”

最後一道門,通向墓室的最深處。裏面有微微的水流聲音,似有冷泉從地底湧出。音格爾執著火把站在水畔,眼神恭謹,看著水中央那個靜靜坐著的人。

一個白衣女子,靜靜的在黑暗的古泉之中沉睡。古墓寂靜,她仿佛只是靠在輪椅上睡去了,長發直垂到水面,面容寧靜安詳,唇角依稀還有淡淡笑意,令人不敢仰視。火光在水波上跳躍,宛如萬點煙火,映照得冷泉中心那個白衣女子宛如夢幻——即便是滿心權謀的慕容修,一瞬也被那樣的景象鎮住,居然不敢大聲呼吸。

西京用劍柄抵住了眉心,緩緩跪下:“師父。”

在他跪下的同時,音格爾舉起右手按住心口,也在水邊單膝下跪,深深俯首,那一瞬只覺心裏前所未有的安靜。

“師父,弟子大不敬,今日竟然來驚動您的安眠。”西京跪倒在水畔,低聲禱告,“請您在天之靈明白弟子的苦衷,原諒弟子的冒犯。”

寂靜的石墓深處,那個在水中央的女子依舊寧靜安詳。西京跪了許久,竟是始終不願起身去驚動她——然而外面天色漸亮,長夜即將過去,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顧不得再想,空桑當代劍聖站起身來,涉水而去。

來到了輪椅旁一步之遙,西京恭謹地行禮,然後俯下身,將師父的遺體連著輪椅一起抱起——入手沉重,竟不似血肉之軀,而宛如一座玉石雕像。

音格爾在水邊看著他將前代劍聖的遺體移上來,恭恭敬敬地彎腰,鋪開了一張巨大的柔軟毯子,上面金色的駝絨長達一寸,是盜寶者用來收藏最珍貴的寶物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