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歸墟 第五章、君臨(第4/10頁)


她的丈夫伏在她腳下,竭盡全力舉起手,手心裏握著一粒朱紅色的丹藥:“這、這是…巫鹹大人煉出的藥……快、快給女兒試試……”

羅袖夫人捂住了嘴,連連點頭,忍住了咽喉裏的悲鳴。

景弘……景弘。我一直以為、你是痛恨著我們母女的……這麽多年來,你根本不願意看上我們一眼。可是到了今天,你卻願意這樣不顧性命的來保護我們?她俯下身抱起血肉模糊的丈夫,感覺他的身體在懷裏逐漸冰冷。

——遙遠的年輕時,他們曾經那樣真切而熱烈地相愛過,以為可以逾越門第和血統的障礙。然而,這朵純白的花在帝都腐朽的權勢泥土裏終究凋零。他們都用各自的方法縱情聲色,消磨著無愛的余生,以為將會對彼此怨憒至死。

但是,誰都沒有料到,他們之間卻還有這樣一種結局。

“對不起。”她低下頭,輕聲在丈夫耳畔低語,淚水落在他臉上。

淩一直在一邊看著這一家人,神色復雜,只是默然俯下身,扶住搖搖欲墜的羅袖夫人。

雲煥扔下了片刻前還是他新娘的女子,轉身看向白塔頂上那些面如土色的門閥貴族,目光劍一樣的掃過人群,有清點羔羊般的得意與冷酷——迦樓羅發出了金色的光圈定了塔頂的廣場,所有參加婚典的貴族們,無論是否參與了叛亂,都無法離開。

在殺盡最後一個叛亂者後,迦樓羅的金光熄滅。

被釘死在虛空的叛亂者終於逐漸死去,淅瀝而落的血雨也漸漸稀薄,雲煥蹙眉:“好了,瀟,拿走吧,別擋了我的視線。”

“是。”迦樓羅發出低沉的呼應,被釘死在空中的屍體齊齊抽搐,被拋下了萬丈白塔下的大地,激起了地面上一片驚慌的呼喊。

同時,金色的軍人在朝陽中擡起了頭,對著天地舉起了手裏的權杖和佩劍。迦樓羅回翔於頭頂,整個大陸踏在腳下,一個雷霆般的聲音響徹了雲霄——

“聽著,大地上的螻蟻們!

“如今這個雲荒上已經沒有元老院,沒有智者。我,便是你們的神!

“那些服從我的、忠誠謙卑的奴仆,我可令他得到永生和享樂。而那些心存僥幸、試圖挑戰我權威的叛逆者,我必追討他們的罪——三代九族、一個不赦!

“死亡絕不是最後的懲罰——

“我會讓你們看見、這些叛逆者整個家族的下場!”

冷酷威嚴的聲音響徹天地,如雷霆滾滾逼近,整個帝都都在其威懾之下_從鐵城到禁城,從平民到門閥,所有人都在這樣的聲音之下顫栗。

作為新娘的遠房堂兄,季航在塔頂觀禮的人群裏,親眼看見了這一場暴亂被殘酷地平息。那樣可怕的力量令他再度感到由衷的震懾,聽著這樣的雷霆之聲,出於某種景仰和敬畏,他雙膝一軟,不由自主地跪倒在迦樓羅金色的巨翅下:“破軍,請讓我成為你謙卑的仆人!”

“季航!”羅袖夫人回過頭,赫然看到族裏最能幹的孩子跪倒,不由失聲。

然而,雲煥這一次只是冷冷俯視著跪倒的人,嘴角浮出莫測的冷笑,擡起了左手,將權杖點在他的肩頭。一旦有人帶頭,更多的人紛紛跪了下去,爭先恐後地對著迦樓羅磕下頭去:“願意成為你恭謙的仆人!”

百年來,滄流冰族有著冷酷鐵血的統治,森嚴明確的階層劃分。所有人都按照制度成長,有不可逾越的階層和規矩,他們沒有神,沒有宗教——信仰的,唯有力量。所以,那個駕駛著迦樓羅金翅鳥淩駕於帝都上空的男子,以不容置疑的強悍壓到了一切爭議和不服,將整個帝都握入了自己的掌心。

破軍出世,天下動蕩,一個新的時代已經來臨。

伽藍城裏風雲變幻,然而與之對應的無色城裏,卻是一片寂靜。

大戰歸來,六部戰士重新進入石棺靜靜沉睡,積累力量迎接新的戰鬥。一望無際的白石棺材鋪滿了水底,整個無色城空無一人。激戰過後,除了黑之一族損傷頗為嚴重歪,各部均無大礙,此刻大司命和六王都已經休息。

此刻的水底,安靜得如同睡去。居中的光之塔下,有一個白衣女子俯身於地,在聚精會神地縫著什麽,銀針在纖細的指尖閃爍,伴隨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聲。

“唉,幸虧迦樓羅撞倒了白塔,讓你白撿了一個便宜。”白瓔將針刺入破裂的軀體,喃喃,“我還以為這個身體、會是最後拿回來的一個呢。”

一具被撕裂成五塊的身體正平平擺放著,手腳和軀幹各自脫離,仿佛一只散了線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