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歸墟 第六章、修羅之舞(第3/10頁)



“快來啊,要遲到了……”那些同窗圍在他身側,此起彼伏地開口,語氣卻是詭異森冷,渾身浴血,伸過來的手殘缺不全,聲調平板,“雲煥,快跟我們來,要遲到了……”

“南昭!”一眼認出了那個伸手推他的血人,他霍然睜大了眼睛。

不對……他們這些人,不都早已死了麽?

啪嗒,桌椅被狠狠推倒,在空曠的講武堂裏發出重重的響聲。雲煥在座位上睜開眼,急促地喘息,金色的眸子裏浮動著殺意和死氣。

“怎麽,睡醒了?”課堂深處,忽然有人開口。

他轉過頭,看到了門旁站著的戎裝青年——那樣熟悉的臉,正浸在門外的斜陽下,平靜而寧和,仿佛和外頭的殺戮毫不相幹。

“承訓?”他從胸臆裏吐出一口氣,看著對方,帶著些微的懷疑,“你……怎麽在這裏?”

“我當然在這裏,”承訓笑著走了進來,順手將倒了的桌椅扶正,講武堂的雙頭金翅鳥徽章在衣領上閃亮,“別忘了我是講武堂的教官——不在這裏,還能去哪裏?”

雲煥點了點頭,漸漸回憶了起來:承訓是他在講武堂的同期同窗。雖然也算巫即一族,可他家那一支早已勢微,除了一個門閥的名頭沒有任何背景。在出科後,雖然沒有像平民同窗那樣發落到屬國去戍邊,卻也無法進入軍中地位最高的征天軍團。因為空手搏擊成績驚人,他被留任在講武堂裏擔任校尉——一個不鹹不淡無關緊要的職位。

在他就讀於講武堂的時候,承訓算是對他態度比較不錯的一個,並不像別的貴族門閥同窗一樣對他冷眼相看處處排斥,和飛廉更是私交很好的密友。

“外面血流成河,你倒是睡的著。”承訓走了過來,嘆息著搖頭。

“在我流血的時候,他們也睡得很安穩。”他冷笑。

承訓走到了他身側,輕輕嘆了口氣:“雲煥,我知道很多人對你不起,包括我在內……可是,你也報復的夠了。收手吧。”

“收手?”他忍不住冷笑,“憑什麽收手!那些人還沒死絕!”

“收手吧……再殺下去,帝國元氣大傷,只怕要一蹶不振、引來外敵入侵。”那個同窗卻依然好言相勸,“無論再殺多少人,你失去的東西都不會再回來了。”

“那我就讓他們同樣嘗嘗失去的滋味!”雲煥截口厲叱,聲音帶了暴怒的殺氣。頓了頓,他看向對方:“對……你應該是巫即一族的吧?也有份參與叛亂。”

雲煥眼裏露出一絲冷笑:“好吧,承訓,看在一場相識份上,我也給你一個機會——你回去把現在族裏的當家人殺了,我就讓你當巫即一族的族長!”

夕陽從窗間照進來,承訓沐浴在柔和的金色光線下,忽地笑了一笑。

“不,殺親人求生,我是做不到的——你還是把這個拿去吧。”

——他忽地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頭顱,就這樣捧在手上遞了過來!

雲煥霍然一驚,下意識地避開那個還在開口說話的頭顱,啪的一聲,撞倒了背後的桌椅,整個身子猛地一震,真正地醒了過來。

金色的夕陽照在他臉上,有微弱的溫暖。教室裏依然空空蕩蕩,桌椅整齊。他一個人坐在昔日坐過的位置上,回顧四周,一個一個回憶著當年同窗之人的臉,眼神慢慢變化。

——那些意氣風發的少年,如今都已經死得差不多了吧?

“承訓!”他低低喚了一聲這個名字,猛然站起身來,大步走出堂外——外面的屠殺還在繼續,幾個參與叛亂的門閥遭到了族滅的懲罰,屍山的高度還在繼續增加。那些血在講武堂前匯聚成血池,黑紅色漸漸凝固。

看到破軍少將從堂內走出,所有戰士紛紛停下手,恭謹地行禮。

金色的迦樓羅在他頭頂回翔。

“巫即一族的承訓呢?”他問身側執行死刑的戰士,“把他找出來!”

那個戰士疾步跑出,在人堆裏走了一個來回,旋即回來單膝下跪:“稟告少將,已經找到承訓校尉了。”

戰士托起了一顆剛斬下不久的頭顱,手上血跡淋漓。

已經死了?那麽,方才他在夢裏看到的承訓,原來已經是……那一瞬,雲煥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幾乎以為自己此刻還在夢魘之中,恍惚覺得承訓的人頭還會再度開口和他說話,苦苦勸他收手。

然而,那顆頭顱已經失去了生氣,閉目無言。

“……”他揮了揮手,示意戰士退下,心裏漸漸有無法控制的煩亂。側首看向背後那面森冷的七殺碑,碑上文字一個接著一個跳出來,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