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花鈴 第九篇 深瀾沉恨(第5/8頁)



月至中天。月光通過屋頂一列小孔,忽然間就遊移著射落在水鏡之上!

雪袍白發的女子,俯身注視著水鏡,神色忽然變了。

“冰陵,看見了什麽?”拜月教主一直不出聲的站在一邊,看著占星者祈禱,此時卻再也忍不住的脫口問了出來,臉色有些緊張,“月神給出了什麽樣的預示?”

那個叫冰陵的女子緩緩直起身,轉過頭來。火把明滅之間,映出她的臉——蒼白的臉色裏,竟然隱隱泛出淡藍,一頭長發如雪瀑般直垂腰際——或許,那就是一個常年居於聖殿,足不出戶不見陽光的結果?

拜月教中占星女史冰陵。

那是一個自幼以來,就將身心都奉獻給了月神的女子,侍奉月神左右,長年不離月神殿,獨自在聖湖邊上閉門研習天象,擁有驚人的預言能力。

這一次聽雪樓大兵壓境,駐馬於靈鷲山下,拜月教前途莫測。即使一向沉的住氣的明河,也不得不借助她的力量、想預先看到拜月教的命運。

雪衣白發的女占星師,右手執著金杖,左手指向水鏡,指尖被刺破,有鮮血一滴滴落入水中,幻化出縷縷奇異的變化。

仿佛什麽附身,占星術士看著水鏡中鮮血的漂浮變幻,臉色漸漸空靈,緩緩開口。然而飄出的卻是行吟般的歌唱,聲音和她平日大相徑庭:“天星與世間一一相應,透過水鏡看過去未來,得心了然。”

臉上露出了敬慕的表情,知道占星師已經開始了預言,拜月教主默默舉手加額,退到一邊,靜靜聆聽著那仿佛天際回聲般縹緲的吟唱——

“湖內的白骨,血脈的指引不曾湮滅。龍之怒,烈焰巡於世間,二十年的隱忍後,血與火將掩蓋明月……時來運轉,三族會聚。然而冥星照命,凡與其軌道交錯者、必當隕落!”

拜月教主聽到“隕落”二字,臉色不自禁的蒼白,打斷了長長的歌吟,顫聲問:“誰要隕落?冥星照命?是誰?——”

“回答拜月教主問題的冰陵,讓我來告訴你真正的含義吧。”冰陵垂目而立,聲音依然猶如夢囈,神殿裏沒有風,然而她銀白色的長發卻無風自動,手指輕點水鏡,曼聲歌吟,“那朵薔薇,握著命運的紡錘,宿命如縷不絕。沉沙谷裏隕落的星辰,不再復返。培育出的紅蓮火焰啊,燒盡了三界所有的邪惡,卻滅不了湖中的靈魂。”

“薔薇……薔薇。”明河的手漸漸發抖,握緊長袍的下擺,“血薇?”

拜月教主驀然擡起頭來,目光閃電般的落在占星師身上:“你說,那個聽雪樓來的女子,會讓迦若死麽?是不是?那是宿命?那就是宿命?冰陵,能說清楚一些麽——”

虛幻的語言,猶如風一般飄散在空中,冰陵的長發飛揚,右手的金杖指向天心明月:“我所知的也只是這些……手心掌握著‘月座’、‘天星’的我,說了我所看到的。但是,不可知的尚自存在——就算手心掌握了星辰的軌道,也無法預知全部的宿命啊。月光是否還能照耀這一片土地?血與火是否必將湮沒明月?”

頓了頓,長時間的靜默,仿佛冰陵自己也被自己那兩個問題問倒。許久許久,懸在水鏡上蒼白纖細的手上,鮮血不停地滴下,散入水鏡,水鏡已經變得血紅奪目。

“——或許,軌道可以錯開。”

最後,冰陵吐出的話卻是如此,手仿佛忽然無力,重重按入鼎中,激起高高的水花。

拜月教主再度舉手加額,向月神像跪拜,退了下去,然而臉色蒼白如死。

※※※

“迦若。”燭樹如火,映的白石砌成的房間一片憧憧,錦緞的繡鞋踏入,穿過重重的帷幕,走到內室,急急道,“冰陵今天警告我:天象顯示,冥星沖月——這個女子不祥。”

孔雀金的袍子上織著西番蓮繁復的花紋,映著燭火,發出幽幽暗彩。

拜月教主走入內室,秀眉微蹙:“已經兩天了,她還沒醒?”

“噓。”白衣的祭司擡起手指,阻止了教主下面的話,他站起來,轉身走出內室。轉過了屏風,迦若才低眉微微冷笑:“青冥不祥——這種話,我師傅早十年就跟我說過。何必等到今日冰陵來預言。”

“可她說,這個女子會讓你送命!”明河的聲音卻是冷銳而急切,“冰陵是占星女史,能透視過去未來——她做出的預言還從來沒有不準確過!”

“可她看不到我的宿命。”然而大祭司毫不猶豫地阻斷了教主的話,負手冷冷看向窗外南疆的天空,“——她看到的只是冥兒的宿命。你也該知道,先代教主華蓮死後,誰都沒有力量看到我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