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賦 第一章 帝都(第2/4頁)



天明後,如往日一樣列隊上朝的那些文武百官,居然沒有個人看得出、此刻坐在孩童皇帝身側攝政的鼎劍候,已經成為新的傀儡。夏氏姐弟暗中已奪回了大權,然而顧忌著分布於天下的效忠於鼎劍候的軍隊,極力掩飾著政變的消息,而依舊讓這個傀儡坐在原位、借他之手繼續一步步鏟除著反對勢力。

聽得長公主如此說,梅霓雅嘴角卻露出一絲鋒利的笑意,注視著居中的木無反應的鼎劍候:“留著他終究是個禍患。何不早日解決?莫非妹妹衾枕承歡多年,舍不得了?”

“舍不得?呵呵……姐姐真是說笑了。”頤馨長公主掩嘴微笑起來,轉頭看著月聖女,眼色忽地沉靜下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忠於鼎劍候的人還沒死絕呢,如今殺了他、還是不行。中原的軍隊十有六七效忠於他,萬一激起嘩變可是大大不妙。別的不說,敦煌城中手握十萬大軍的高連城、不就是出自鼎劍候門下?”

說起敦煌,梅霓雅手指不易覺察地握緊了,點頭:“不錯,高連城英明勇武,用兵不在其兄舒夜之下,的確是個心腹大患——父汗連年出擊、都被他擋了回去。”

頤馨長公主微笑著喝了一杯酒,望著月光下靜謐的帝都,緩緩道:“高連城也罷了——多虧你父汗圍攻敦煌,此刻西域吃緊,他就算知道了、也還不顧得帝都這邊。”

梅霓雅詫異:“那你怕什麽?”

“斯遠死活都不肯讓我殺了他……大約還念著舊情。”頤馨長公主放下酒杯,忽地笑了笑,若有所思,“我也不好和他撕破臉——畢竟用得著他的地方還多著。”

梅霓雅似乎有些不解,揚眉:“也真是奇怪,當日拜倒在妹妹石榴裙下、不惜叛了主公的是他;奪宮之變裏獻計獻策、一舉定江山的也是他——妹妹你還許了事成之後便下嫁,將大胤江山與他共享。他還有什麽顧慮,要顧惜鼎劍候性命?”

“斯遠是這樣對我說的:留著鼎劍候,可以一步步吸引散布各地的余黨前來,便於一網打盡。其實我想,他大約是心裏有愧吧?”頤馨長公主微微搖頭,“他跟了鼎劍候那麽多年,畢竟有情分在——他若是斬釘截鐵的要置其於死地,反而有點說不過去。”

梅霓雅頷首不語,忽地冷笑:“論家世、長孫一族是你們大胤名門巨族;論才智,也是個難得的人才。若不是四王內亂、長孫家凋落,以他出身又怎會為草莽出身的鼎劍候效力?——妹妹嫁了他也算得人,將他牢牢攥在手心裏,將來復興大胤也少不得他。”

提起那個未婚夫,頤馨長公主眼神有些復雜,正待說什麽,高台上望下去、那黑沉沉的禁宮裏,猛然閃過幾道雪亮的光!那是有利刃無聲劃破了暗夜——是誰?居然闖入了層層把守,防衛森嚴的禁宮?

“十二黑衣何在?”月聖女梅霓雅悚然動容,回首呵斥。

然而話音未落,一物忽地從高台下扔了上來,滾落在宴席前。

月明如水,赫然映出一個須發皆張的人頭!

“阿七?”梅霓雅脫口驚呼出來,認出了是屬下十二黑衣中的一人,手一按腰側,束腰軟劍已彈了出來。

“妖女,拿命來!”刺客一聲低喝,電光隨著人頭激射上來。然而月聖女梅霓雅擺腰掠起,一丈長的軟劍層層展開,轉瞬將整個高台籠罩在劍影之下。刺客經過方才一輪搏殺,顯然已經有些不支,此刻只勉力抵擋,無法向鼎劍候那邊進得一步,只能嘶聲力竭地喚:“候爺!候爺!我們來救你了!”

然而,那個玄衣龍紋的男子端坐在月桂樹下,木無表情。

那個刺客還待拼命,梅霓雅的軟劍已經如靈蛇般纏住了他的脖子,劍尖抵在凸出的喉結上。然而那個刺客居然毫不畏懼,拼著性命不要一般、向宴席旁的鼎劍候撲去!

“候爺!你怎麽了?醒醒啊!我們來——”話說到一半的時候,軟劍鋒利的邊緣已經削斷了來人的咽喉,人頭滾落在宴席上,血噴灑了鼎劍候一身,然而他依然仿佛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看不見一般,木然坐在那裏,直直看著前方。

“真糟糕……又弄壞了一桌酒席。”頤馨長公主嘆了口氣,伸出戴著長甲套的手勾起那顆人頭,看了看,扔到了鼎劍候懷裏,微笑,“你看,多忠心熱血的屬下啊……是探丸郎中的紅六郎吧?可惜,你中了梅霓雅的攝心術,五蘊六識全被封閉了。不管他的血有多熱、你都已經感覺不到了吧?”

那顆人頭滾落在衣襟上,睜大的眼睛正好對準了他,然而鼎劍候的眼睛卻是無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