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賦 第四章 拜月教主(第2/3頁)



然而沙曼華臉色蒼白下去,頓了頓,仿佛鼓起了勇氣,才開口:“祭司大人……我、我不是為了當教主才回來的。妙水婆婆染了瘴毒,都說只有您才能治,所以我……才冒昧再回到這裏,求您救她。”

“為了那個老婆子麽?”風涯再度詫異,蹙眉看了一眼白獅上馱來的老婦,“她染了桃花瘴和碧蟾蠱,沒救了。”

“祭司大人!求求您救她!”沙曼華嚇了一跳,哀求,“只要還有一口氣,以您的力量、都能將她救回來!”

風涯的眼神卻一直是冷淡的,“那老婆子不是教民,憑什麽要我救她?現在我們拜月教和明教、早已經沒有瓜葛了——中原在剿滅魔教,我可不想把我的教民拖下水。”

沙曼華拉著他的衣袖,蒼白了臉:“祭司大人,求求您。”

“你答應留在教中繼任教主,我就救她。”風涯冷冷扔下了一句話,再也不和這個哭哭啼啼的女子糾纏,“否則,就去準備她的後事吧!”

為了清理月宮,用掉了整整半個月。那些蛇蟲的屍體遍布墻角溝渠、甚至連檐角天花上都有,仿佛全南疆的毒蟲都源源不斷地趕到靈鷲山、並將此作為最後的墓地。

夷湘應該是用了份量驚人的召蠱藥引、把藥味彌漫到四野,以至於在她死後,那些毒蟲還在陸續不絕地趕赴靈鷲山。月宮裏所有教民都在努力與那些遍地蠕動的蛇蟲鬥爭,用盡了一切手段。那些過慣了養尊處優日子的侍女們、時不時地為一只爬到裙裾上的蜘蛛尖叫。

風涯從回廊上走過,看著神聖月宮中從未有過的混亂景象、只覺得好笑。

看來,活得長久些還是有好處的,起碼總有些新奇的樂子可以看。

“昀息,她還不肯出月神殿麽?”走過回廊的時候,他詢問身邊的弟子。那個白衣垂髫的少年有著高爽的額角和苗人深碧色眼睛,明朗卻深不見底,應也是跟著大祭司修行了不少年,舉止風致居然和風涯宛然相似。此刻聽得師傅詢問,便低下頭去回答:“是的,神女一直在月神殿裏為妙水祈禱,三天不曾出來半步。”

“求那尊玉石人偶有什麽用?”風涯冷笑起來,一拂袖,轉頭離去,“想不到那丫頭還這麽倔,當拜月教主有什麽不好?居然拂逆我?”

少年不敢回答,只是隨著祭司的腳步又轉過了幾個彎。

夷湘此次的背叛、只怕是真的觸怒了師傅——不然多年喜怒不形於聲色的師傅不會有此刻的語氣,更不會有此刻看著月神廟神思恍惚的情形。然而……身為大祭司,一切悲歡喜怒都屬於摒絕之列的吧?因為平日裏馭使鬼降、降服惡靈,所耗費靈力已經太大,已無心再對這些凡世作出任何回應。而且,任何屬於軟弱的情緒、都會成為遭到反噬的致命弱點吧?

那一瞬間、少年深碧色的眸子裏,閃過了冷電般的光。

無言地穿行在聖湖旁的長草中,風涯忽地開口:“昀息,你跟了我多久?”

“十一年。”少年恭謹地開口回答。

“才那麽短的時間啊……”大祭司忽地笑了一下,略微有些詫異,“你真的是我見過的最有天賦的弟子了。看來我的眼光還是沒錯——什麽出身高低根本不堪一提!你當年不過是個瓊州橫雲峒裏討飯的孤兒,可全苗疆寨老的兒子、又有哪個能比得上你?”

少年低著頭,恭謹地回答:“師傅再造之恩,昀息永生不敢忘。”

“幹什麽?我不是要你感恩,只是考驗自己的眼力罷了——”風涯笑了笑,轉過身去沒有理睬弟子,望著天,忽地發問,“你自問、如今學到了我幾成本事?”

昀息怔了一下,一時間居然不知如何回答。許久,才道:“弟子不知。”

“不知?”風涯眼神轉為嚴厲。

“師傅宛若天人,弟子根本不能揣測一二,更無法估量。”昀息仰望著聖湖邊上白衣翻飛的祭司,由衷回答,深碧色的眼睛瞬了瞬,不知是慚愧還是失落。

“哦?”風涯大祭司忽地揚眉笑起來,若有所思,“若一日你能真的殺了我,便到了可以繼承祭司之位的時候吧?”

不等驚詫的弟子作出反應,風涯大祭司大笑起來,廣袖一拂,轉身離去。一如平日那樣傲然自信,有睥睨天地、不容人質疑插手的霸道和決斷。

空曠的神殿裏,只有滴漏的聲音呆板凝滯地響著,伴隨著老婦人急促空洞的咳嗽聲。沙曼華緊緊抓著妙水的手,看著形容枯槁奄奄一息的老婦人。

白衣少年依舊在一旁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從未說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