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賦 第十四章 挽狂瀾(第2/5頁)



長孫斯遠繼續擺弄著那個木偶,忽地擡頭一笑:“你知不知道、候爺手足的筋脈,是我親手挑斷的?”

公子舒夜目光一凝,霍然按劍立起。

“我是當著頤馨的面動手廢了候爺手足的——若不如此,她們如何肯信我?”長孫斯遠嘴角噙著一絲微笑,然而神色卻冷若冰霜,“候爺是個決斷的人物——在計定之時,就將生死托付給了我,我也答允他無論如何定當盡力幫他渡過危機。以那時局面,若我肯斡旋、也不是非要廢了候爺——不過,挑斷他筋脈的時候,我心裏還是覺得好生解恨!”

“我恨候爺。想給他一個永久的懲罰。”青衣謀士仿佛筋疲力盡地坐在廊下,忽地笑了起來:“雖然我也知道是頤馨為了自保、主動委身薦枕——天下大局如此,她又能如何?我又能如何?然而……又怎能不懷恨呢?”

如果不是鼎劍候,頤馨本該是他的妻子。

公子舒夜一驚,脫口:“可你現在還是……”

“對,我還是忠於候爺,”長孫斯遠微微一笑,將頭仰靠在廊柱上,望著天空,“明知我可能懷恨,卻還在生死之際大局托付,那是何等心胸膽魄?——國士遇我,國士報之。這一點、你應該明白吧?”

公子舒夜不語,眉間隱隱有疑慮和殺氣,看著長孫斯遠手中不停擺動著的白楊木偶人,終於忍不住霍然發問:“你手中的傀儡,又是何物?!”說話之間,手掌忽地翻起,按住了鼎劍候的後背穴道——仿佛生怕背後的人受到某種操控、會霍然發難。

“你以為我是借機消磨雙方實力、然後操縱鼎劍候自己獨霸大權?”長孫斯遠忽地仰首笑起來,搖了搖頭,“你錯了…我沒有這個實力——你也知道、候爺在四王之亂中擁兵而起,挾天子令諸侯。如今天下各路大軍、有七成是效忠於候爺的。這也是為什麽頤馨她們一直不敢公開候爺被軟禁消息的原因——她們害怕各地駐軍嘩變,所以寧可借助回紇兵力,再設法逐一剪除候爺的羽翼。”

公子舒夜聽著外面的喧鬧聲,知道是頤馨長公主已然帶著武泰帝趕到,此刻正指揮著大內禦林軍和明教人馬,將景合殿圍合了起來,厲聲叫著布置箭弩、布置火攻。三百死士雖然只剩了十余,卻個個狀若瘋狂,用身體堵著宮殿大門,不讓任何人闖入。

一時間,又是一番殊死血戰。

他心下不禁微微一亂,厲叱:“那麽這木偶究竟是做什麽的?!”

“那是…我們的最後一步棋……”忽然間,有人低聲代替長孫斯遠回答。那微弱低沉的聲音,竟是從他身側發出。

“墨香!”公子舒夜霍然回頭,驚喜交加,幾乎不可思議,“你…你、你怎麽醒了?”

“其實,我一直醒著……”黑衣高冠的人慢慢睜開了眼睛,輕聲道,仿佛太久的閉口沉默讓他一時間不習慣說話,聲音有些含糊,“手足雖不能動,可我心裏一直都清楚。舒夜,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我等了你很久。”

公子舒夜一時間因為震驚和喜悅而口吃:“可、可那些毒……那些下的毒……”

鼎劍候微微笑了笑,擡起筋脈盡斷的右手、指了指自己的下頷:“你知道第三顆龍血珠在哪裏麽?……就在這裏。我將一顆牙齒鑿空、把龍血珠埋了進去。”

公子舒夜霍然一驚,心裏雪亮——龍血珠若內服,便可解天下一切至毒。

而這些日子裏、被軟禁的墨香便是口含龍血寶珠,抵抗著百毒的侵蝕吧?然而保持著神智的清明,面對著無數折磨和淩辱、卻要作出永遠無知無覺的麻木來,又需要有多大的定力和耐力!

他看著摯友筋脈盡斷、肌肉萎縮的雙手,訥訥:“可你的手腳……”

“那是真的全毀了。”鼎劍候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雙手,臉上卻有一種狠厲,“我若不是以身為餌,又如何能引那些蟄伏在暗中的黨羽、一網打盡?等我清掃了那些作亂逆賊、將來君臨天下,又何需靠一身武功蠻力?”

為了奪到這個天下權柄,竟以身犯險一至與此麽?——公子舒夜半晌沒有回答,只聽得殿外廝殺聲聲聲入耳,慘烈異常。

他苦笑起來:“生死劫啊……這個局,你未免布得太不留余地。”

“舒夜,”鼎劍候擡起蒼白的臉看著摯友,苦笑,“我們出身修羅場的人、還談什麽留余地?哪一時哪一刻、我們不是為生死在全力搏殺?我人在局中,如何能留余地!”

公子舒夜無言以對,只是長長吐了一口氣,回過頭看著殿外已經接近尾聲的廝殺。三百死士雖然驍勇異常,然而明教人手實在太多、一番血戰下來也已無法支撐,節節退回了景合殿內。頤馨長公主一手抱著武泰帝、一手指揮著侍衛們包圍了景合殿,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