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 一、白骨之舞(第2/3頁)



她在石壁上刻錄著自己成長的痕跡。

完成了每日必備的腳步丈量工作後,她貼墻站著,手指按過頭頂,用指甲在腦後的石壁上刻下淺淺一道痕跡——比了一下,居然比去年刻下的那條高了兩寸。

她在黑暗中笑了起來,搖了搖腦袋,臉上有旁人看不到的得意表情。

“嬰,你看,我又長高了!”她歡喜地對那個唯一的同伴說,完全忘了其實無論她長得多高都沒有任何意義,“即便是只吃蘑菇,我還是能長那麽高!我想就算縹碧她在外面,也沒我長得快呢。”

毫不例外的,那個沉默的同伴沒有回答,只是擡起眼睛,安靜地望著她笑。

“嬰,你對我說句話呀!”她有些氣惱地說。

然而,那個白衣同伴還是照舊坐在角落裏,長發垂下來遮了半邊臉,安靜地對她笑笑。

“我想,你一定是個啞巴。”她沮喪地下了一個得出過千百遍的結論。短暫的沮喪後,她又雀躍起來,看著地上擺好的方格子,提議,“嬰,今天,我們一起來玩跳房子吧!”

幽藍的水光從頭頂透下來,隱隱約約照亮了室內。

那縱橫擺在石室地面上布置成一格格的,居然是一根根慘白的人骨!

把歷任拜月教主的屍骨拆開,擺成格子,她卻是絲毫不懼怕,快樂地在白骨中蹦跳起來,伶俐地用單足躍過一根又一根森森白骨——那,是她被關入水底後學會的不多幾個遊戲之一,如今卻成了貧乏生活中唯一的樂趣。

她越跳越快,笑得很開心。

隨著她加快的身形,密室內起了小小的旋風,一陣輕微的聲音後,那些地上散落的白骨居然一根根立了起來!

“咯咯……好,大家一起來跳吧!”她拍手笑,腳下越發跳的靈活。一根根白骨豎立著,一端著地,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喀喇喀喇地跟隨在她身後,跳了起來!

幽藍色的水光透入密室,在這昏暗的光裏,只有滿室森然豎立的白骨,跟隨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輕盈跳躍。

那個白衣的同伴依然只是坐在那裏看著她,用一只獨眼微笑著,不說話。

“嬰,你怎麽不跳?”她跳的累了,轉頭問,擦著額上冒出的細密汗珠,看著陰暗密室角落裏坐著的同伴,“接下去的我不會啦,你不教我麽?”

在她停下的刹那,跟在她身後的無數白骨陡然停滯,然後噼裏啪啦散落了一地。

那個女童依然只是靜坐著,微笑,不說話。

“好了,我餓了。”她終於不再跳躍,向著女童坐的地方走過去,伸出手來,“嬰,我要吃蘑菇。”

白衣的同伴粲然一笑,無言地擡起了手,捧出一支晶瑩潔白的東西。

那並不是什麽蘑菇,而是一支九葉的靈芝,在黯淡的室內發出瑩白的光,靈氣逼人。

“真是奇怪,這是哪裏來的?是你坐的地方會長蘑菇,還是你身上會長蘑菇?”如平日一般,那只白色的“蘑菇”一入口就化成了甘美的汁液。肚子立刻不餓了,她卻是忍不住滿懷的好奇,問那個自從出現以來就總是喜歡坐在那個角落裏的同伴。

這幾年來每隔一兩天,當她覺得饑餓的時候,嬰總能變出一只蘑菇來。

也正是因為嬰,她被關了五年,卻不至於餓死。

嬰對著她微微一笑,獨眼裏閃出一種神秘的表情,忽然站了起來,往前跳了一步。

她只有一條腿。

寬大的白色法衣垂落下來,罩住了她單薄的身子。嬰單足跳了一步,回過頭看著她,微笑,用目光邀請她,她便興高采烈地跟著跳了起來。

吃過了蘑菇,她陡然覺得身體又輕了幾分,跳動的時候分外靈活。跟隨著嬰的步伐,她不停的跳著,記著繁復的步法。

“十七樓!”在嬰停下腳步的刹那,她高興地大叫一聲,“我學會了!”

隨著她的歡呼,那些白骨紛紛委地,重新沉默地支離破碎。

嬰對她笑了笑,單腳跳回了那個角落,重新坐下。

“嬰,你總是坐在那裏。”她有些好奇地湊過去,把手貼在那一面石壁上,“那天我餓得要昏過去了,在那裏胡言亂語,結果隱隱約約中,就看到你從這面墻上浮了出來。”

頓了頓,她有些遲疑地按著那面墻:“那一邊,是什麽呢?你從哪裏來?”

每一面墻壁上都鑲嵌著一面鏡子,她把頭湊過去,努力的看著。

然而,外面只是一片模糊的深藍,隱約看到有巨大的白石散落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