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 九、魘魔(第2/3頁)



想著想著,他的手再度握緊了卻邪劍,感覺內心有什麽在躍躍欲動。

但神澈卻感覺不到他的焦慮,只是一味的歡喜,唧唧喳喳:“扶南哥哥,今天你不出去了吧?陪著我在這裏玩跳房子,好不好?”

“跳房子?”扶南不知道在想一些什麽,只是隨口反問。

“嗯!”神澈興奮地點頭。她完全不記得是誰教給她這個,但卻依然牢牢地記住了跳躍的每一個細節。

“別亂動了,阿澈,你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扶南將她按回到榻上,搖搖頭,仿佛下了什麽決心,眼神一瞬間亮的可怕,“我出去一下,日落前就回來。”

他按劍而起,眼神雪亮。

不行……實在是不行!他要去殺人……就算對方素不相識無怨無仇,他也要殺!就算無法保證魘魔會如約放了阿澈,他也要試一試!從來他都是個優柔懦弱的人,很難恪守自己道德的底線。那麽,今日就讓自己再違反一次原則,又如何呢?

“不行!”看到他起身,神澈卻有些生氣,“陪我啊,不許出去!”

“別鬧,我要去做一件要緊的事。”扶南眉間有些煩亂,粗暴地將她按回到榻上,“給我乖乖的呆著,別亂動,我很快就回來了。”

“你弄痛我了!”手腕上起了一圈烏青,從未被這樣對待過的神澈委屈得有點憤怒起來,瞪著他,扯住了衣角不肯放,“去幹嗎?去找縹碧麽?……不許去!不許扔下我不管!”

“別鬧了!”殺氣在心中浮動,扶南一聲斷喝將衣角割斷,轉身而出,“有要緊事要做,我很快就會回來!”

衣角一斷,失了重心的少女跌倒在榻上,許久沒有動一動。

“要緊事?哈,要緊事……”低低的話從榻上傳出,不能分辨是神澈嘴裏說出,還是背後那個嬰兒,神澈從榻上霍然擡頭,眼神淩厲。

她沒有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然變得分外的敏感猜疑和不可理喻。

不過是過了幾日,外面的曼珠沙華已經開始枯萎了

一座座墳塋之間,仿佛是紅潮退去,留下狼藉的滿地殘紅。

扶南穿過那些正在凋零的紅花,往靈鷲山上走去,衣襟拂著一朵朵小小的火焰。在走到墳場邊緣的時候,他回頭忘了一下北方——那裏,墳場的盡頭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屋,是縹碧的居所。

這幾日因了神澈的忽然出現,他們之間的關系驟然緊張,她已然連著三天沒出現了,不知是在賭氣還是什麽。他站在墓地邊緣,望了那邊許久,能微微嘆了口氣,轉過身去——如果說神澈是一塊未經雕琢的水晶,晶瑩璀璨;那麽縹碧就是一粒黑色珍珠,堅忍而沉默。

很早以前他就認識她,但是兩人卻並不熟悉。

如果不是內亂,如果不是一同被驅逐,他們可能終其一生也只是淡漠。但在出了月宮那個地方之後,生活回到了起點。他們重新認識了彼此,在一起五年,從生疏漸漸變成熟稔,最後建立起了這樣默而不言的患難知交之情。

然而,這樣的平靜,被那個從地底歸來的少女徹底的打破了。

如果……如果他能撇了阿澈不管,徹底的置身事外,那麽這樣的生活大約也可以繼續吧?如果不是在看到昔年那個水晶娃娃痛哭時,內心乍然綻出一絲極深極切的刺痛,他,大約也可以這樣漠然的過下去吧。

但是,在看到阿澈坐在一地鏡子碎片中,攤開流血的手掌哭泣時,他的內心裏仿佛有什麽東西復蘇過來了,那個聲音在低低的喊著,仿佛有熱血一點一點的從平靜了多時的心底湧出。是的,是那個聲音——那是十年前那個少年,在無力阻攔師傅決定時的絕望;是五年前水底洞開的時候,刹那間的退縮和猶豫在心底留下的不可磨滅的傷。

第三度,她出現在他面前,尋求幫助和庇護,他又怎能棄之不顧?!

明知危險重重,但這一次,他也不可再退一步。

他決定上月宮去。然而,這樣的事,無論如何不能告訴縹碧——如果她知道了,既便不能極力阻攔下他,只怕也會不顧一切的跟著他一起闖去月宮吧?

秋日的午後,斜陽淡淡照著如血的曼珠沙華,他站在墳地的盡頭望著遠處的小屋,心裏卻在刹那間轉過了不知多少念頭。

“扶南公子,你站在這裏幹嗎?”忽然間,耳畔聽到了一句問話。還沒轉頭,就聞到了煙草的氣味,扶南恍然回過神來,看到巖生在一旁提著鋤頭擦汗。

“你看北邊烏雲密布,今晚看來要下大雨啦。”巖生的鞋上還沾著黃土,站著抽了幾口煙解乏,“得趁著下雨前,把那幾座破了的墳補一補——不然那些地下睡著的今晚也怕是要不安穩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