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雪 十二、絕殺(第3/10頁)



妙風看了她一眼,輕輕放下轎簾,同時輕輕放下了一句話:

“放心。我要保證教王的安全,但是,也一定會保證你的平安。”



太陽從冰峰那一邊升起的時候,軟轎穩穩地停在了大光明殿下的玉階下,殿前當值的一個弟子一眼看見,便飛速退了進去稟告。

“教王有請薛谷主。”片刻便有回話,一重重穿過殿中飄飛的經幔透出。

薛紫夜坐在轎中,身子微微一震,眼底掠過一絲光,手指絞緊。

那一刻,身體裏被她用碧靈丹暫時壓下去的毒性似乎霍然擡頭,那種天下無比的劇毒讓她渾身顫抖。

“薛谷主。”轎簾被從外挑起,妙風在轎前躬身,面容沉靜。

她平復了情緒,緩緩起身出轎,踏上了玉階。妙風緩步隨行,旁邊迅速有隨從跟上,手裏捧著她的藥囊和諸多器具,浩浩蕩蕩,竟似要做一場盛大法事一般。

薛紫夜一步一步朝著那座莊嚴森然的大殿走去,眼神也逐漸變得凝定而從容。

是的,到如今,已然不能再退哪怕一步。

她本是一個醫者,救死扶傷是她的天職。然而今日,她卻要獨闖龍潭虎穴,去做一件違背醫者之道的事。那樣森冷的大殿裏,虎狼環伺,殺機四伏,任何人想要殺手無縛雞之力的她、都不過是舉手之勞。然而,她卻要不惜任何代價、將那個高高玉座上的魔鬼拉下地獄去!

妙風跟在她後面,輕得聽不到腳步。

她低頭走進了大殿,從隨從手裏接過了藥囊。

“薛谷主。”大殿最深處傳來的低沉聲音,攝回了她遊離的魂魄,“你可算來了……”

擡起頭,只看到大殿內無數鮮紅的經幔飄飛,居中的玉座上,一席華麗的金色長袍如飛瀑一樣垂落下來——白發蒼蒼的老者擁著嬌媚紅顏,靠著椅背對她伸出手來。青白色的五指微微顫抖,血脈在羊皮紙一樣薄脆的皮膚下不停扭動,宛如鉆入了一條看不見的蛇。

薛紫夜刹那間便是一驚:那、那竟是教王?

——只不過一夜不見,竟然衰弱到了如此地步!

“等下看診之時,站在我身側。”教王側頭,低聲在妙風耳邊叮囑,聲音已然衰弱到模糊不清,“我現在只相信你了。風。”

“……”他在這樣的話語之下震了一震,隨即低聲:“是。”

“風。”教王擡起手,微微示意。妙風俯身扶住他的手臂,一步步走下玉階——那一刹,感覺出那個睥睨天下的王者竟然這樣衰弱,他眼裏不由閃過一絲驚駭。妙水沒有過來,只是攏了袖子,遠遠站在大殿帷幕邊上,似乎在把風。

薛紫夜將桌上的藥枕推了過去:“先診脈。”

教王不發一詞地將手腕放上。妙風站在身側,眼神微微一閃——脈門為人全身上下最為緊要處之一。若是她有什麽二心,那麽……

然而不等他的手移向腰畔劍柄,薛紫夜已然松開了教王的腕脈。

“大人的病是走火入魔引起,至今已然一個月又十七天。”只是搭了一會脈,她便垂下眼睛,迅速書寫著醫案,神色從容地侃侃而談,“氣海內氣息失控外瀉,經脈混亂,三焦經已然癱瘓。全身穴道鼓脹,每到子夜時分便如萬針齊刺,痛不欲生——是也不是?”

教王眼裏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看著這個年輕的女醫者,點了點頭:“完全正確。”

“呵……”薛紫夜擡頭看了一眼教王的臉色,點頭:“病發後,應該采取過多種治療措施——可惜均不得法,反而越來越糟。”

教王眼神已然隱隱焦急,截口:“那麽,多久能好?”

薛紫夜停筆笑了起來:“教王應該先問‘能不能治好?’吧?”

教王也笑,然而眼神逐步陰沉下去:“這不用問吧?若連藥師谷主也說不能治,那麽本座真是命當該絕了……”

“是啊,”薛紫夜似完全沒察覺教王累積的殺氣,笑,“教王已然是陸地神仙級的人物,這世間的普通方法已然不能令你受傷——若不是此番走火入魔,似乎還真沒有什麽能奈何得了教王大人呢。”

她說得輕慢,漫不經心似地調弄著手邊的銀針,不顧病入膏肓的教王已然沒有平日的克制力。

“別給我繞彎子!”教王手臂忽然間暴長,一把攫住了薛紫夜的咽喉,手上青筋凸起:“說,到底能不能治好?治不好我要你陪葬!”

薛紫夜被扼住了咽喉,手一滑,銀針刺破了手指,然而卻連叫都無法叫出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