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歌 八、 已別去年秋(第3/6頁)

沈洵眼裏有再也難以掩飾的苦笑意味,微微搖頭,十年來的恩怨似乎耗盡了他的心力。

“小謝。”他終於轉頭看她,微微地笑,叫她的名字,“我瞞了你十年,你可曾怨我?我實在不是別人眼裏那樣光明磊落的大俠……我出身邪道、心懷叵測,你可會輕視於我?”

“沈洵。”她的手還是那樣深切的抓著他的臂,仿佛怕一松手他便會離去,“沈洵。”

一連低聲重復了幾遍他的名字,面紗後,女子的眼睛清亮而溫暖,帶著說不出的復雜情愫,然而她的聲音卻是淡然決然的:“莫要執著於無謂的門派之爭,正與邪、只由人的心來決定——誰沒有一些舊恨心魔,你能看開、那就好。”

“小謝。”白衣男子轉頭看身邊的人,吐出嘆息般的低語。面紗後,女子的眼睛深邃如海,看不見底——他想起湛碧樓上電光火石般的一劍。在那樣的情況下,中毒的她完全將生死托付給了他、任由他一劍削下半邊臉頰——這般相知相信,又是何深?

十年。從陌上初逢的一怒拔劍、到如今長江口的風雨同舟,已經是整整十年過去了。十年裏,他們相互扶持,共同經歷過多少風波,一起抵禦過多少絕望、悲苦、寂寞和榮辱。

十年冰火兩相煎,十年風雨請相攙。十年流落非所恨,十年甘苦與誰言?

“小謝,多謝。”伸手握住身邊女子的手腕,沈洵不自禁地他說了一句——然而一出口、就知道這句話的可笑,兩人忍不住都大笑起來。

外面的風雨越發的大了,小舟晃得厲害。江闊雲低,風雨如嘯,輕舟如同一葉顛簸於茫茫一片的江湖上。船艙裏,畸零半世的兩個人伸手相握,相視而笑。

沈洵和謝鴻影從揚州上岸的時候,看到了來迎接他們的江湖盟人士。

嚴老盟主的一頭白發在風中揚起,目光欣慰卻又遲疑。他的背後、那個明麗的十八歲孫女靈兒撲閃著大眼睛,難掩喜悅,一見從舟中上岸的兩人、立時沖了過去,拉住謝鴻影的手又說又笑,好生歡喜。雖然刁蠻,但嚴靈兒畢竟是個明事理的人,華山絕頂死裏逃生以來,心裏對謝鴻影的感激已是壓過了以往的嫉妒。

“謝姑娘受苦了。”“回來就好。”

各派人士紛紛問候,然而話語裏、卻是不自禁的流露出猜疑——被魔宮擄去幾個月,卻能毫發不傷的返回,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然而天下人知道這位簪花女俠的厲害,又都聽聞了她和沈洵之間的曖昧,一時間卻無人敢出來詰問。

“沈賢侄,你跟我來,有東西給你看。”寒暄過後,嚴老盟主攜了沈洵的手往回走,神色頗為肅穆。沈洵微微一怔,便隨著老人往鼎劍閣中走去。

尚未入內室,沈洵的腳步不自禁一頓,倒抽一口氣——有森冷的殺氣,從內室透出。

“賢侄,進來看看。”嚴老盟主走入房內,回頭招呼,他的頰上有什麽冰冷雪亮的光遊移掠過。沈洵和謝鴻影相互看了一眼,謝鴻影微微點頭。沈洵沉吟刹那,便攬衣跨入門檻,剛走入室內,忽然間身形就震了一下——

只見內室四壁上懸掛著十數把長劍,森冷入骨的劍氣就是由此而來。

“啊?”驚訝的低呼從他嘴角溢出,沈洵急急四顧,不可置信,“這是——”

“這是我們為你準備的佩劍,你看看可有合用的。”嚴累老盟主的眼神定如磬石,拈須微微而笑,“如若都不能合意,我再想辦法。”

“錚”的一聲龍吟,壁上一把長劍已經躍入沈洵手中,白衣男子低首細看,劍光凜冽,照得他須發皆寒,他眉間有掩飾不住的震驚:“七星龍淵?——這不是青城派的鎮山至寶?”

迅速回首,目光掠過壁上如林的長劍:真剛、掩日、斷水……居然每一柄都是極品的名劍!如此多的世間神兵集於一室,難怪即使沈洵、也被那樣的劍氣在門外阻住腳步。

“哪來這麽多好劍?”一把接著一把地抽出長劍細看,沈洵依然不可思議的問。

嚴老盟主只是拈須而笑,眼裏有自得的光:“呵呵,我這二十年的武林盟主之位可不是白當的——沈賢侄,現在天下武林都知道你要和魔宮少主決鬥。這一戰事關武林大局,各派都願將珍藏的神兵獻出供你挑選,以期勝過魔宮少主手中那兩把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