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草庵(第3/16頁)



“那就是我們明尊教的教祖,他的名字叫做摩尼。教祖生於西域,在巴比倫地方以北的瑪第奴。教祖的父親跋帝是一個景教徒,而母親滿艷是波斯王室之後。教祖從小精研景教教義,而終有不解,不能融會貫通。二十四歲上,教主於夢中見到天降巨大的光明,光明中傳來仿佛牛吼的巨聲,告訴他天地間生滅的本質。這是他一生中所受的最重大的啟示,是明尊慈父以他的靈和教祖神我呼應,傳授他以真理。這幅畫畫的就是那時的場面。”裘禪解釋道。

葉羽前行幾步,轉到第二幅圖。第二幅圖是一個西域行僧模樣的人,穿著長袍走在道路上,身後跟隨著寥寥數人。可是路邊頭戴金冠的君主們躬身禮敬,排成了一排。

“這是教祖受到啟示之後,先後在波斯、印度、羅馬和東方傳教,他一路艱辛,追隨者很少,可是卻贏得了那些君王和總督的尊敬和皈依,我教的教義如日之光。”裘禪道。

葉羽點了點頭,又向前走了幾步,第三幅圖出現的時候,他驚了一下。那是一幅簡筆寫意的木刻畫,可是栩栩如生,每一根線條都透著殘忍,一瞬間葉羽覺得像是有血從那幅畫上淋了下來。那幅畫畫的是十字架上懸掛著一個被剝皮的屍體,而他的背後是一座巨大的城門,城門上懸掛著那個人的皮囊,裏面像是塞滿了東西一樣鼓鼓囊囊。那具屍體的眼睛翻起來看著天空,仍是那團光明下降,光明中的人影模糊。

“波斯的新王瓦赫蘭即位之後,以我教為妖邪,傳召教祖去貝拉菲,教祖明知道這是一條死路,依然傳道而行,一路去往貝拉菲。到了那裏,教祖和瓦赫蘭新王所寵信的瑣羅亞斯德教主科德辯論,可是回天無力。教祖被釘死在十字架上,他的屍體被剝皮,填充了幹草,掛在城門上示眾。現在那座城門被稱為摩尼門,那是我教的悲痛之土。”裘禪道。

葉羽默默看了一會兒,心裏隱隱約約被觸動了一下。他不說話,往前走了兩步,後面還有更多的壁畫,他還想再看下去。

“剩下的是我教二宗三際、光暗對峙的神話,葉公子現在不必看了。”裘禪道,“可願回來和在下小敘?”

葉羽不便再看下去,轉身回到裘禪對面坐下。

“教祖的一生,葉公子以為如何?”裘禪發問,他一直帶著微笑,此時卻神色凝重,目光冷毅,只看著葉羽的眼睛。

葉羽沉吟了一刻:“我聽說西域有景教的苦修士,獻身教義,百死不悔。貴教教祖故事,與苦修士相仿佛。”

裘禪點頭:“這麽說來也沒有錯。可是我要問葉公子一句,我教教祖一生,可有什麽榮華富貴,可有什麽封妻蔭子?”

“沒有。”

“一個人經行千裏傳播教義,自己沒有半分享樂,乃至於最後明知赴死,依然慷慨前行。卻得萬民敬仰,王公下拜,葉公子以為這是為了什麽?”

葉羽沉默了一會兒,說不出什麽,只能微微搖頭。

“人若以神怪之說蠱惑人心,焉有寧死不懼的?”裘禪的語意逼得更緊。

“可是貴教教祖以為神聖的,未必不是邪妄的教義。”葉羽反抗。

裘禪點頭:“這話說得不錯,可是我教在本朝之初不過三五十人,仿佛星星之火,為何二十年間,成燎原之勢?葉公子想過是什麽原因麽?”

葉羽只能再度搖頭。他遠在昆侖,對明尊教的興起一無所知。

“和教祖最初得萬民敬仰的原因一樣。朝廷說我明尊教吃菜事魔,可是我教教人以堅忍安貧,我教十戒,不拜偶像、不妄語、不貪欲、不殺生、不奸淫、不偷盜、不欺詐、不行巫術、不二見、不怠惰。葉公子以為可有教人不善的?”

葉羽搖頭:“這十戒沒什麽不好。”

“那我教僧侶,又有五凈戒曰真實、不害、貞潔、凈口和安貧。葉公子以為如何?”

“這五凈戒中,何謂不害、貞潔、凈口和安貧?”

“不害者,不傷萬物之光明。萬物之中,皆有光明,所以不行耕種、收獲和宰殺。貞潔者,不行夫妻之事,以防欲望中生魔念。凈口者,不飲酒吃肉。安貧者,年一受衣,日一受食,安於貧乏。”

“那麽這五凈戒類似佛家戒律,確實也沒什麽不好。”葉羽坦承。

裘禪笑了笑:“那麽葉公子以為裘禪是僧侶麽?”

葉羽上下打量他,猶豫了片刻:“裘先生並不像僧侶。”

裘禪笑了幾聲:“葉公子錯了,我教僧侶,不比佛家比丘尼比丘僧。五明子無一不是僧侶,裘禪是,風紅是,陳越是,妙風是,葉公子殺的明力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