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劍十八

  呂歸塵舉高蠟燭,照亮了甬道頂,他不必伸直手臂就可以摸到那些鐫刻在石頭裏的花紋。他在甬道側面的石壁上敲了敲,聲音證明了那是堅實的厚壁。

  “鬼地方,怎麽越走越低了,是不是死路啊?”姬野高出呂歸塵半個頭,更覺得甬道的窄矮。羽然興奮之余又戰戰兢兢的,在後面抓住了他的腰帶,讓他覺得自己像是一頭拖車的驢。

  “是墓道吧?我們走的不是神道的入口,是備用的側道,”呂歸塵看著手上鐵銹一樣的青灰色粉末,茫然不解地搖了搖頭,“這些壁畫是什麽?”

  “什麽壁畫!不懂了吧?”羽然在他的手指上沾了一些粉末,撚了撚湊到鼻尖,“這是秘術的咒符,是用大青樹的木灰混合了青鈾粉,用熱臘澆上去的。這是鎮守墓道用的。”

  呂歸塵恍然大悟:“羽然你知道的真多!”

  “這是羽族的咒符啊!”羽然有些得意,“我當然知道的。”

  “羽然你不要老是拉我的腰帶。你說那些花紋是幹什麽的?”姬野在最前面的黑暗中摸索,拿長槍挑著什麽。

  “驅退不滅的魂魄,免得出現跳屍什麽的。”羽然彎曲著膝蓋在甬道裏小蹦了幾下,鼓著嘴翻著白眼,她蹦著蹦著往呂歸塵那裏去了,忽地吐出了舌頭。

  “羽然你在幹什麽?”呂歸塵好奇地看她。

  “跳屍啊!”羽然去掐他的脖子,“我是跳屍,阿蘇勒怕不怕?”

  “哦,”呂歸塵忽地笑了,“我還以為是兔子……”

  羽然愣了一下,手上忽然加了力氣,呂歸塵痛得喊了起來。

  “別鬧了,沒準真的把跳屍給吵醒了。”姬野側身讓出了看向前方的路,“看看這個。”

  周圍一片死寂。

  “啊!”羽然尖叫了一聲,真的像兔子一樣蹦了起來,腦袋猛地撞到了甬道頂。

  “你幹什麽?!”姬野的臉漲得通紅,大聲地吼。

  “死人啊!死人啊!”羽然一手按著頭頂,一手指著前方,“你們沒看見麽?”

  “我當然看見了,可是你把我的腰帶扯下來了啊!”姬野憤懣地雙手攏在腰間。

  羽然愣了一下,呆呆地看著自己手中的黑帶。

  確實是一具屍體,他半倚著甬道壁坐在地下,全身呈現著斑駁的灰黃色。不知為什麽他並沒有腐爛,在這個時有滴水的甬道裏,他只是幹癟了下去,全身的肌肉和皮膚都幹縮著貼緊在骨頭上,連眼珠也只是脫水了,瞳孔擴散開來,最後的視線像是凝在無盡的遠處。

  “別瞎喊,給外面人聽到了,我們就完了,”姬野不耐煩地抓回腰帶自己系上,“不就是跳屍麽?就算真的跳起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活的都不怕,還怕死的麽?也許是死在這裏的工匠,據說當初修這個祖穴的時候死了很多的工匠,光是搬運石料時累死的就有上千人呢。”

  羽然定了定神:“那……那我們怎麽辦?”

  “往回走,快一點,我走在最後面,”姬野推了推羽然的肩膀,“你走在最前面。”

  羽然往他身上縮了縮:“我不要,我要走在中間!”

  姬野把她的身子扳過去,雙手從後面搭在她肩膀上:“跳屍都是這麽吃人的,他們跟在你後面,把手搭在你身上,你以為後面有人喊你,一回頭,他就把你的脖子咬斷,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最後一個人就沒有了。然後再去吃倒數第二個。”

  羽然“啊”地慘叫了一聲,抓住姬野的頭發,拳頭胡亂地砸了上去。姬野一手按住腦袋,任她打了一會兒。而後羽然抓過呂歸塵手裏的蠟燭,掉頭飛快地奔向了甬道的另一側。

  呂歸塵呆在原地看著這一切,雖然驚懼,還是不由得笑了起來:“姬野你又逗羽然,你說的那個是狼吃人的辦法,跳屍也跟狼一樣麽?”

  姬野卻沒有一絲嬉笑的神色,他拍了拍呂歸塵的肩膀,臉上透著冷峻:“跟上羽然,大家都別拉下。我可不知道跳屍怎麽吃人,我也不怕那些惡心人的東西,不過這裏還是不要久呆了。你看見剛才那個死屍身上的衣服了麽?”

  “衣服?”呂歸塵愣了一下。

  “別跟羽然說,那是禁軍金吾衛的軍服,那個人不是工匠。”姬野回頭瞥了一眼那具屍體,“這裏沒理由死禁軍的高官的,而且,他肩上有一道傷,幾乎被人劈裂了!”

  腳步聲開始有回音了,姬野已經摸不到身邊的甬道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