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亂世之獅二(第3/4頁)



  皇帝更怒。

  一個老臣出列,嘆了口氣:“陛下請息怒克己,諸位大臣的話未必好聽,然而確實是道出如今的局面。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不過以皇室的名譽換取一點尊重。我們能做的,不過是坐等勤王而已。”

  皇帝沉默了片刻,軟軟地癱在皇座上:“真的還有下一次勤王麽……”

  腳步聲惶急,一名內監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撞了進來:“嬴……嬴無翳……向著這邊來了,擋不住!擋不住!”

  皇帝驚得離座,幾乎是想也不想就要往殿後撤走,而群臣也是一片驚恐,像是待宰的豬羊被困在一處撞來撞去。然而已經晚了,就在內監的腳步之後,一個更加沉重的腳步聲緊追而來。有人猛地掀開了東偏殿門口的簾子,日光大片地透了進來,一個魁梧的披甲身影大步進殿,站定在門邊,隔著很遠冷冷地看著皇帝。

  他的雙眼是深褐色的,很亮,像是燃燒著的炭。

  “離……離公殿下駕臨……”膽子最大的臣子聲音顫抖著。

  “這一套都收起來吧,也不用在這個地方商量如何應對我。這裏的早朝我早就知道,諸位所談的事情我卻沒有興趣。我只是來告訴諸位,我今日離開天啟,連同我赤旅雷騎全部軍馬。”天啟守護使、離國公嬴無翳的聲音冰冷,“我還想告訴諸位的一件事是,我對諸位這個破城,沒什麽興趣。我要這座城,不過是我要天下的開始!”

  “而沒有這座城,我一樣能得這片天下。所以,扔掉了也就扔掉了。”嬴無翳轉身出門。

  剩下一殿目瞪口呆的人,良久,皇帝身子一軟,癱坐下去。

  嬴無翳離開天啟,就像他到來的時候一樣突然。

  他對皇帝公然不敬,宣稱自己將奪得天下之後,離開了太清宮。宮門外有一匹炭火紅的駿馬在等待著他,馬後是五萬名精銳的離國戰士。這支令帝都大臣們驚恐不安的虎狼之軍在一日之間撤離了天啟城。很久之後人們才敢走進離軍曾經駐紮的營地,面對空無一人的營地,人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表面上看起來,嬴無翳只是和他最親信的智將謝玄在太清閣上聊了聊天,這對君臣覺得帝都對他們而言已經不再有趣,故國又動蕩不安,所以他們想到了要回家。

  所以後世的歷史學家中,也有人因此譏笑嬴無翳僅僅是個肌肉發達的武夫,絲毫不理解帝都在戰略上的重要地位,他想要得到帝都,好比一個雄霸的男人要得到一個女人,得到了就失去了意義,他便又掉頭離去。他過於牽掛他的離國,而這種對故鄉的依賴說明他根本不是一個雄韜武略的領袖,不懂得割舍,也不會判斷時局。他本可繼續盤踞帝都控制著皇帝,而以天啟城作為新的根據地去撻伐天下。而這種觀點也被其他的一些歷史學家嘲笑,他們說嬴無翳和謝玄這對君臣根本就是無國無父無家的人,嬴無翳可以殺死自己的親兄弟,而謝玄根本不是離國人,如果說這兩個人思鄉情切,就像說野馬會抱窩一樣——眾所周知,野馬是一種生來就馳行在浩瀚原野上的動物,他們踏上了征途,就再不回頭。

  不過真實的情況旁人永遠無從得知,對於這對歷史上以古怪著稱的君臣來說,他們想到要回國,只是因為他們已經太久沒有征戰了。帝都令他們的戰馬不能奔馳而長出了太多的肥膘,他們的武器因為不常使用而總需要磨礪和擦油來保養,而這些人明白自己在漫漫的老去,他們停下征戰一天,就少一份機會去征服別人的國土,他們不願意等待機會。

  所以他們重新披甲上馬,離開了萬城之城的天啟。

  帶著這個震驚的消息,信鴿在短短三日之後飛到了楚衛國公爵的宮殿——梓宮上空。可它所帶的樺皮紙卷沒有首先送到楚衛公爵的手中,而是送給了已經等待它很久的人。

  夜幕即將降臨,青衣的參謀疾步而來,把帝都來的消息遞上。等待它的人在燈下緩緩打開了紙卷。他連續讀了三遍,確認了這個事實。

  “嬴無翳已經離開了帝都,正向南方進軍,應該已經到達了殤陽關。帝都那些人在離國的離間產生了效果,嬴無翳的動靜被他們算準了,要算準嬴無翳這位霸主的心,帝都那些野心勃勃的家夥裏也真有天才啊。”白衣的將軍在燈下贊嘆了一聲,面無表情。

  “征伐麽?將軍!”參謀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

  “當然,即使我們這麽做稱了帝都那些野心分子的意,不過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解決嬴無翳那頭雄獅。只要他活下去,帝朝七百年歷史,就將在此終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