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亂世之獅三(第2/4頁)



  “雖然是一個羽人,可是天武者古莫一直是頭驕傲的獅子啊,獅子是不會把自己的獠牙交給別人的。”河絡說。

  他沉默了一會兒:“有的時候想,你跟幽長吉才是一種人。”

  翼天瞻也沉默了一會兒:“我們準備好了麽?那就開始吧。”

  他站起身,就著月光看出去,諸色的巖石在巨大的銀色星陣之上,綿延出數百丈去,就像是星辰在天球上經行的軌道一樣。而星陣的中央,斷槍斜插在泥土裏,它的木質槍杆已經被抽去,僅剩下虎形的槍刺和鐵芯,被切斷的一截鐵芯平放在一旁的青色巖石上,和一柄烏黑色的鐵錘並列。

  河絡也站了起來,放眼眺望。

  “請容我向我們的真神告訴。”他說。

  “我以為你背棄真神已經很久了。”翼天瞻說。

  “可是我的技藝蒙他的啟示,我的心和靈魂還要蒙他來解救。”河絡跪坐下去,雙手按在膝蓋上,仰望天空,“真神啊,以我的心感恩你賜予大地的靈和火,那力量如煤礦燃燒在大地的深處,紅色的巖漿變成河流。我將奉你的力量與意志前行,高舉火把在我的頭頂。”

  他換成了無法理解的河絡語唱訴,他的聲音忽而低沉忽而高亢,令人想起這個種族的小個子們圍繞著篝火舞蹈和擊鼓,火焰裏灼燒著他們全新的作品,卻凝聚了太古以來神留下的知識。

  “生來是河絡,所以終生是河絡,那是你的血,不要再說什麽背棄了笑話了。”翼天瞻嘆息,他個子太高,需要探下身去才能拍到他朋友的肩膀,“就像我無論流浪到哪裏,我都屬於寧州青色的森林。”

  河絡站了起來,他從胸前的兜袋裏拔出了烏黑的鐵鑿,用盡全力鑿在銀色圖案的邊緣。鐵鑿和地面撞擊,火星四射,那些銀粉像是硫黃般爆出了燦爛的火光。火勢沿著銀線的軌跡飛速地前進,被點燃的地方,銀花火樹,噴湧起來的光芒如雨。

  整個地面開始燃燒了,熾熱的風從星陣中央向著四周席卷,翼天瞻和河絡都不得不退後以避烈火的鋒芒。巖石地面變得紅熱,滾燙的蒸氣裊裊升騰,那些顏色各異的石塊發出即將迸裂般的鳴響。

  翼天瞻聽見有人唱歌了,他往裊裊的蒸氣中看去,看見縹緲無痕的金色影子們,他們手拉著手,圍繞著古老的戰槍歌舞,仰頭向著天空唱訴。而那柄槍上開始有青色的火焰筆直地升起,直指天空,仿佛一柄巨大的青色的劍。

  翼天瞻使勁閉上了眼睛再睜開,在火焰的紋路裏,那些影子仍是若有所無的,而歌聲像是從幾千幾萬裏以外渺渺而來。

  “這些是曾被它殺死的人。他們的靈魂碎片蘇醒了,高唱著祭祀兇器的歌。這在河絡中,被看作最悲傷的歌之一。我們在鑄成武器的那一天圍著火堆高唱這首歌,是懺悔自己的罪。”河絡低聲說。

  高而清銳的女音拔地而起,仿佛一絲銀線拋入空中。一個朦朧的青色影子從青色的火焰中舒展開來,那是一個女子,她低頭俯視著圍繞著她歌舞的影子們,她的頭發和身體都在渺渺上升的蒸氣中模糊變幻。她伸出手去,仿佛遙遙地要撫摸他們的頭頂,影子們向著她虔誠地跪下。

  “那是什麽?”翼天瞻的聲音微微顫抖。

  “是幻境,每個人看到的都不會完全一樣,”河絡壓低了聲音,“不過我想你看到的是鑄造之女,我族歷史上最偉大的阿絡卡之一,她是猛虎之牙裏封印的第一個靈魂。”

  “她的睫毛上掛著眼淚。”翼天瞻喃喃道。

  “是因為悲憫,最偉大的造物和最兇險的武器,都出自她的手。”河絡嘆了口氣,語氣轉而變得憤憤,“這些在河絡的心中也一樣是聖物,都是你們這些蠻橫的天驅非要搶走。”

  翼天瞻皺了皺眉:“行了,你已經不是小夥子了,我親愛的馬魯康祖,不要再鬧這種笑話,你自己就是個天驅。”

  “是啊是啊!可是那又怎麽樣?我之所以是個天驅,是因為我沒有兄弟姐妹,我母親只能把她的指套傳給我,我是被迫的!”河絡說得無比誠懇。

  兩個人對視,忽地都笑了起來。

  “喂,大鳥,有件事也許你想知道。”河絡說。

  “什麽?”翼天瞻感覺到了朋友話裏的鄭重。

  “大約八個月前,我故鄉的使團來過南淮一次。他們從我這裏得到了砂鋼的鋼水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