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神之使三

  入夜,華燁盤膝靜坐在燈前,門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來人“嚓”的一聲跪下定住,一言不發。

  “我所上要求穿越王域的表,被駁回了吧?”華燁睜開眼睛,低聲道。

  “回復已經來了,陛下駁回了將軍的請求,還說請將軍務於本份,盡快和離軍開戰,不要再耽誤戰機了。”傳令的軍士低聲道。

  “這個結果,我已經估計到。”華燁低低地嘆了一口氣,“你下去吧。”

  “梁秋頌也有信來。”軍士道,“將軍要讀麽?”

  “不必了,我可以猜到他說到是什麽,你簡單轉述一下便好了。”

  “梁秋頌說,‘將軍此行,與帝都遙望,當守禮自重,不可肆意。帝都者,社稷之基石,天地之軸樞,犯之則有叛國逼君之罪,與嬴逆何異?強雄者,如臨深淵,行險道,稍有疏忽,則萬劫不復。將軍威名宿著,世之奇才,望自珍重,勿謂言之不預。’”軍士道,“這是原話,一字不改,其他的也都是差不多的東西,沒什麽新鮮的。”

  “梁秋頌遠在千裏之外就知道我想在此刻跨越王域直擊殤陽關後背麽?明昌縣侯或者是世之小人,不過也是行軍的奇才啊,帷幕之中運籌千裏,我的心思皆被他掌握了。”華燁搖頭,“這是一個權力場中的賭徒,不過他要拿來賭的,到底是淳國的將來,還是他自己的命呢?”

  “將軍……我跟了將軍十一年,有一句話想對將軍說。”門外的軍士道。

  “我知道你們心裏所想,也知道你要說什麽,可否不必再提這件事?”

  “請將軍給屬下們一個一吐胸中濁氣的機會!”軍士沉聲道。

  “那麽,說吧。”華燁無聲地嘆息,仰頭望著屋頂,他的目光從鐵面的兩只眼孔中看出去,仿佛透過屋頂的縫隙望著澄澈如洗的夜空,又仿佛什麽都沒有在看。

  “嬴無翳有五千輕騎,將軍手下卻有三萬鐵騎,只要將軍騎在馬上舉刀一揮,三萬個人每個人都聽將軍的號令。若有不聽的,我們也會砍下他的頭來!可是嬴無翳是世之霸主,縱橫無忌,我們淳國風虎,卻像皇帝腳下的一條拴著鏈子的狗,只能看家護院,連踏進帝都的機會都沒有。是我們風虎沒有勇氣?還是將軍沒有勇氣呢?”軍士大聲問。

  “老國主死後,你們的心已經冷了很久吧?”華燁低聲道。

  “是!將軍,兄弟們的心已經冷了很久了。兄弟們多少年來,都在等著帝都能夠再出一個風炎皇帝那樣的皇帝,再來一次北征,開疆擴土,作為一個武人,一生等的不就是這樣的光榮麽?可是老國主死後,新國主根本就是梁秋頌手裏的一個棋子,而天啟城裏的皇帝,將軍覺得那個皇帝真的跟風炎皇帝是一種血脈的皇帝麽?為什麽雄鷹一樣的祖先會生下綿羊似的後代呢?”軍士深深吸了一口氣,“將軍,我們風虎,如今到底在守護什麽呢?”

  “一件東西,如果已經不堪守護了,不如摧毀它,重新來過。你們的心裏,都是這麽想的麽?”

  “我們流血犧牲,難道只是為了‘忠君’兩字的虛名麽?將軍有什麽可以教我們這些迷惘無路的人?”軍士叩頭有聲。

  “你從軍十一年了,你想沒想過為什麽要從軍?”華燁問。

  “屬下不知道別人,屬下知道的是屬下那時候看見將軍得勝榮歸,將軍登上城樓說,我們佩刀持劍,為了故國安寧和兄弟們一起的光榮!”軍士恨聲道,“可是如今我們還有故國的安寧麽?我們看著嬴無翳的鐵蹄踩過,沒有辦法制止,我們的兄弟戰死,沒有人可惜。皇帝對我們說的是什麽?只是去戰鬥去戰鬥去戰鬥,我們為什麽去戰鬥啊!兄弟們不明白!兄弟們希望將軍給我們一條路!”

  “你們不是不明白!你們明白的!”華燁的聲音忽然變得高亢嚴厲,“你們根本就已經想好了。你們歡心鼓舞地等著我出征,因為這樣我手握三萬大軍,軍臨帝都城下。這時候白毅還在殤陽關外,我們面前只有赤旅的兩萬步兵,還有王域裏面羊羔似的兩萬羽林天軍。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什麽力量可以阻止我華燁揮軍擊破帝都的城墻,這是千載一瞬的良機!是不是?你們已經準備好了馬刀,要跟我一起殺上帝都的城墻!是不是?”

  “是!”軍士毫不隱瞞,“將軍就是殺了我,我也說一句實話,兄弟們的命,是賣給將軍的!不是賣給皇帝的!天啟城換多少皇帝,兄弟們懶得管。兄弟們不認王旗!兄弟們是跟著將軍的戰旗而來的!”